张炜为一个遥远的我在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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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法国依传夫岛

张炜，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著有长篇小说《古船》《九月寓言》《外省书》《刺猬歌》《你在高原》等；中篇小说《秋天的愤怒》《蘑菇七种》《瀛州思絮录》等；短篇小说《玉米》《声音》《一潭清水》等；散文《融入野地》《夜思》《筑万松浦记》等；诗集《皈依之路》《家住万松浦》等；有《张炜自选集(6卷)》《张炜文集(6卷)》《张炜文库（10卷）》等多种文集出版。2010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一部长达 9卷、约450万字的长篇小说《你在高原》，获茅盾文学奖。他的作品译有英、法、日、德等多种外文版本，其小说也被美国、法国等国家教育部列为高等教育教材，成为高等教育考试必读书目。□本报王晓君

第二十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于8月28日开幕。由中国作家协会、中共山东省委宣传部主办，作家出版社、山东省作家协会协办的系列活动也将随着会议的日程一步步展开。

本次受邀的 21位作家，不仅代表了山东省文学创作的最高水平，也代表了中国文学的最高水平，像刚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则代表了世界文学创作的最高水平。这些作家目前整体创作状况如何？对于 走出去 他们有着怎样的看法？从组委会提供的名单上还发现这次来京的代表团人员中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居多，难道说 山东文学崛起在 70后 ？ 2010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张炜仅一部长篇小说《你在高原》就长达 9卷、约450万字。在文学边缘阅读低迷的当下，他究竟是为读者、市场写作还是为今天、未来写作？带着一系列问题，采访了张炜。

：去年国际图书博览会，作家出版社首次推出了 文学在中原崛起 主题活动，京、豫两地三十多位实力派作家参加，在业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您怎么看待这种方式，它的意义何在？

张炜（以下简称张）：集中让一个地区的作家在一起参加活动，可以很好地总结一下他们的创作，多谈论一下得失。但也不要过分流于形式。写作总体来说还是一种内向、艰苦的工作。

：您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国际图书博览会？结合您自己的实际情况（作品在国外出版翻译），请您谈一谈对中国作家 走出去 的看法？

张：我1987年开始参加国外的图书博览会之类。国内的第一次中国作家馆活动我也参加过。我不赞成过多地谈论和号召 作家走出去 之类，这种焦躁和浮躁对文学写作是很不好的。国外的传播范围如何成为文学写作的标准，这是极荒唐可笑的事情，只有外行人、与文学无关的不读书的人才会热衷于这些。我的书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译出，陆陆续续在海外出版，但并不让我特别重视。因为中国作家的读者和理解者主要还在自己的民族。急于获得外国的承认，这是第三世界某些作家的通病。不能为了让外国人夸一句，就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作家首先应该是一个有自尊的人，其次才有美好的写作。：请您谈谈您对地域文化与作家看世界的角度，以及创作方面等等的看法。

张：有人说山东作家比河南作家要强大出多少，我总觉得不能这样比较。这也不是故作谦虚。作家常常因为其强大的个人性、地域性而变得不具可比性。再说文学是极为晦涩和复杂的，不是可以简单对比的。山东作家由鲁文化和齐文化哺育，所以是极为特别的。这种受两种相当对立的文化直接影响的写作群体，在海内外还是极少见的。这也形成了山东作家的特别质地，是他们不可取代的方面。

：您的长篇系列《你在高原》独具匠心，让人叹为观止，又望而却步，听说评论家也少有全部看完这部作品的。当然您的作品远远不止这些。您究竟为谁写作？读者，市场，今天，未来？

张：在我看来，一个好的读者和一个好的作家是同等量级的。有人说阅读相对简单，只要识字就可以读。创作很难，中国民间有一个说法：看花容易做花难。但实际上真正能看懂花，也同样难。接触过大量的读者，跟他们交谈就会发现，有的人虽然表述能力很差，但的确是懂的，他能感受作品中的一切，这说明他是很高级的读者。

阅读的能力和写作的能力是不同的，这两种能力虽然不可以换算和等同，但要达到较高的量级都是很难的。对于作品的全部感悟，许多读者不能表述，但是心里都有数。他可以用另外一些概念来表述，许多时候跟作家的感受是一致的，知道文字内部蕴藏了什么、是怎么一回事，懂得文字背后的东西，懂得形成文字的代价在哪里，盲点在哪里，无限的可能性在哪里，他阅读的时候留下了这些空间，所以能够掌握这部书。

假如只为读者写作，很可能就要假设这样的读者存在。既然有一大批或一小部分这样的读者，那就要自觉不自觉地去迁就他们，为其服务。其实这是以折杀自己为代价的。我以前谈过个人的临场感受，说我在为一个 遥远的我 写那个 我 在更高处，他在注视我，我为他去写作。

：您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意识？因为过去有个说法是创作让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作品。

张： 80年代中期，我就开始解决一个问题，即设问并回答为谁而写？因为在我们这个传统里面，特别是这几十年较短的传统里，核心问题就是强调文学为谁的问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让老百姓喜欢，其余都无所谓了，甚至还问 你算老几 ，这个 你 就是指创作主体，指作家，创作者都不算什么了，作品怎么会有价值存在？当然也不必期待这个民族会产生什么了不起的杰作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到了80年代中期的时候，这个问题对我们是无法回避的。到底为谁而作、为何而作，决定了根本的问题。如果说为民众，那么民众是谁？如果说以老百姓喜闻乐见为目的，那么让人生疑的例证太多了。

：过去强调为人民写作，现在强调为读者写作。对于写作者而言，现在的市场化时代和过去的政治挂帅时代有什么不同？

张：不同时代的同一个概念仍有区别，比如 人民 ，有时候社会色彩就比较强烈；而 读者 则包容得比较宽泛，但是 读者 现在作为市场化时代下的产物，是极具诱惑力的，无论什么样的 读者 ，多多益善。为 人民 写作，在一个文学艺术完全被工具化的时候，这个说法在一部分人那里是成立的。商业化时期就不太成立，这个时期的 人民 已经悄悄换成了 读者 。这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人，只求其多，只求有利可图。

：您写爱情和其他作家写的爱情不一样。您是怎么把婚姻放在这种背景中？

张：虽然照例也发生一些背叛、挚爱、离合、紧密和疏远 爱情无非就是这些元素，不断地吵闹与和解之类，看起来从历史到现在，从中国到外国，大致就是这些元素构成的 不同的是，中国现在的婚姻，是由相对贫瘠禁锢的社会没有多少过渡地一下转到了物质主义时代，人的欲望完全被催发和解放出来了，这样的情况下大多数婚姻，在结合前或结合后，在前期或后期，就不得不接受严峻十倍的考验。

婚姻的双方实际就是人和人的关系，因为有了婚姻这种形式，也就使这种关系变得更密切，也更容易暴露、更容易说明重大的社会问题。所以应该抓住婚姻关系去考察人性和展现人性，它的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就都衍生出来了。它与其他时期和其他族群的不同，就在于环境的剧变。而且这个国家是没有信仰的，它不为神负责，不觉得有一双上帝的眼睛在看着。作为中国人，在欲望大涨的时期，更容易干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也不是说有信仰的民族完全都好，但有信仰一定会好于没有信仰的。我们过去讲要 慎独 ，就是个人单独处理事情的时候，越发要万分地诚惶诚恐。有信仰的人为神负责。中国人大多没有信仰，夫妇两个关起门来，会暴露出很多差异和矛盾，有相当大胆的表现。在目前这种剧烈的利益竞争下，对家庭、友谊和爱情的冲撞和侵犯力十分强悍。

:山东作家目前创作状况如何？我发现这次来京的代表团人员中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居多，难道说 山东文学在 70后 崛起 （笑）？

张：山东作家以前有以王润滋为代表的新时期的重要作家群，那个时期的山东作家是举足轻重的，影响很大。现在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中青年作家，他们十分扎实，一定会越走越远。特别是山东的青年诗群，是国内公认的最优秀的诗人群体。我们知道，诗是文学的心脏，它最终会决定一个地区的文学有多么大的爆发力、多么大的前途。看一个地区的文学，首先要看它的诗歌群体如何。

：您最近在创作什么作品？下一步有什么创作的计划？

张：写得不多。《疏离的神情》和《行者的迷宫》刚出版，这对我也是很重要的写作。这次图博会上发行的是《张炜长篇年编19卷》和《张炜散文年编20卷》，这对我当然是一次 40年来写作的仔细梳理了。

：请您推荐三到五本新书并说明理由。

张：《俄国思想家》（俄罗斯的伯林著）、《文学和美国的大学》（美国白壁德著《孔子家语通解》。这是三本值得好好阅读的书，它们都不是当下的流行读物，都是深刻沉静的书，应该是这个时期真正读书人的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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