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谬论二则随笔

文章来源:延庆文学网  |  2019-09-04

一、论“闲扯淡”

近来,偶有朋友暗示,说我写的东西没有实际意义,都是在闲扯淡。我初闻之,心下很是不悦,也有几分颓败感。然,这样的情绪闷过三五个昼夜后,忽而一日,豁然开朗!“闲扯淡”有什么不好?“闲扯淡”若扯好了,也是种学问与境界。

那么,“闲扯淡”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百度可知,“扯淡”本是淡化之意,是说比较浓的东西,一扯开,就淡了。“闲扯淡”,大约就是指闲的没事,把浓的东西扯成淡的。此一词,经过后人附会演变,就有了闲扯、胡说的意思。纵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就拿我们的生活来讲,大约没事闲扯淡的事情多了去了。试问,“吃、喝、拉、撒、睡”算不算闲扯淡。若不算,就再论:比如平素吃饱了没事,和爱人闲扯些家常。算吧?比如遇了顺遂不顺遂的事,找个闺蜜扯扯诉诉。算吧?又比如周末得了空,约朋友们喝喝茶,逛逛街,东拉西扯一会儿。算吧?再比如过年过节了,全家人聚集一堆,打打麻将,斗斗扑克牌,扯扯各自的光景、愿望。也算吧?

人活着,除了吃喝之外,做的最多的事,大约就是闲扯淡了。你扯,我扯,他(她)也扯,我们都扯。反之,如果要求人人言必有理,做必有意义,胸怀必抱家国天下等等的大志,非如此,活着就没有价值。果要如此,那么世界上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得赶快找个歪脖子树,了断了才行。

写文章,也是同样的道理。

“闲扯淡”,既为生活的主题与基石,而生活又是创作的源泉。这样一来,任你怎么绕,这写作一项,就无法避开“闲扯淡”的事。

不信?那就从古而今的论。

且抛开魏晋不说,我们先从唐诗来讲。能够代表初唐气派最辽阔的一首诗,概要属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了。而且,其本人亦因此一绝篇,成为了世人盛赞的大家。可是你听他写的什么:“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他问,这江边上是什么人最早一个看见月亮的?这江上的月亮是哪一年开始照耀人的?你听,这不是闲扯淡嘛。这个事情,有谁能知道,哪里又有答案。他又说了:“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这又是一句废话,也算是闲扯淡之句。

接下来,看看宋词。北宋词人晏几道可谓名家,其小令语言清丽,感情深挚,尤负盛名。然他也有闲扯淡的时候。比如有首《浣溪沙》曰:“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说,在某个旧地方,乘着黄昏,喝了点酒。看见花儿凋谢,燕子飞绕,一个人走来走去。你听,无聊不无聊。这与所谓的“正经事”有多少牵连,这不是闲扯淡是什么?

与其同一时代的苏东坡,更可谓是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者,其诗词著作,取材极为广泛,韵律或清新,或豪迈,叫人读着无有不喜欢的。坡翁的散文小品写的也了得,用笔似行云流水般自然与畅达。其有一篇《记承天寺夜游》,全文仅八十余字,但意境超然,韵味隽永,为宋代小品文中的妙品。然你若粗读此文,其实也不过是夜里无事,约个朋友出来散步的闲篇而已。不信,你读:“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再往近了说。明清时代的张岱张宗子,说来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为公认成就最高的明代文学家,最擅写散文小品。所著《西湖梦寻》并《陶庵梦忆》,概人尽皆喜。我们来看看,他写的什么:“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就是说,那天下了大雪,他闲的没事,就去西湖看景。结果所见,是白茫茫一片。还看见一湖堤,一小亭。还遇见两个喝烧酒的人。你说,这又有何实在的大意义?不也是在扯闲篇儿,或闲扯淡嘛。

还有,那个名号雪芹的曹沾,原是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公子哥。后家道中落,穷居北京西郊,贫困潦倒,举家食粥。闲来无事,就撰写什么女娲炼石补天,所炼之石剩一块未用,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此石已通灵性,大小随心,来去任意,因未被选中补天,遂常悲伤自怨。和尚茫茫大士、道士渺渺真人见其可爱,便将它携至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走了一道的离奇故事。你想,世间哪有这样荒诞的事,这不是闲扯淡嘛。

再有,近代著名的散文家梁实秋先生,其有“二十世纪华语文坛的一代文学宗师”的美谓。他最擅作散淡小文,从头发,制服,领带,到牙签、手杖、痰盂;从人、狗、树,到吃、睡、病,概无有不涉猎,无有不落墨的。这些个事物,比一比,那一件不是闲物、那一桩不是闲事。如此算来,这梁先生恐怕算的是最能闲扯淡的主儿了。而其《雅舍小品》大约也得改成《闲扯淡小品》了。

“闲扯淡”,看似是件人人可为的事,可是,若真能扯出文化,扯出道理,或扯出趣味来,那就了不得了。

回溯而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写的就是灿烂、华美。他的那一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就是千古之问。此问看似是闲扯淡的话,可将人站的高度立马拔高了。读这样的问句,人的心思就会无法遏制地去思索生命的本质,及生命存在所依托的这个世界的本质。你能不说,这样的闲扯淡扯得很有道理。再看晏几道的《浣溪沙》,同样也似闲扯酒后的事,可是亦扯得好,扯得妙。既扯出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生命感伤,也扯出了”似曾相识燕归来”的生命温暖。

类比,苏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则扯出了人生的无尚乐事,就是能得空和朋友散散步、扯扯闲篇儿,就是抛开所谓大意义的事,尽享浮生半日闲。而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则扯出一幅幽静深远、洁白广阔的雪景图,趣味与美韵并存,叫人既赏心又悦目。至于曹雪芹扯出的《红楼梦》,那就更加不必多说,多说就真成了闲扯淡了。最后所说梁实秋先生,则用他的那些看似闲扯淡的小品文,征服几代读者。并且告诉一些人,若想写出这样的散淡小文,非有千般万般的学识、阅历、及文化底蕴,是怎么也难起笔落墨的。

有位哲人说,人活着,除了生死之外,其它皆是小事。

生为一个小百姓,自不能与如上之大家相提并论。但是,若连自己的小事、闲事都扯不好、扯不明白的人,那就更惘论扯什么主义或意义的大事了。所以说,还是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扯”自己这点烟火人生的“闲淡”吧。扯好了这个,再说别个。

二、论“高贵德行”

前儿看了一段文字后,脑海里悠忽就冒出了两个字:“高贵”,且思磨了良久,唏嘘了良久。

说,西晋时期有一对父子,父名胡质,子名胡威。父子皆在朝中为官,且都十分清廉。胡质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吏,后之所以官职显要,既不靠逢迎拍马,也不靠贿赂开路,而是靠自己的清正廉洁和勤勉政绩。他清廉到何等地步呢?据说其病逝时,家中无一财产,只有几个皇帝赐的放衣服和书籍的箱子。其子胡威,受到了父亲的影响,亦为官清廉,不纳行贿。有次,胡威自京都往荆州探望父亲。父亲帐下有个都督想升官,就在胡威返京时期,假意请了假,借口说回京办事,便一路追随胡威,又是送饭,又是送肉,殷勤伺候前后,目的就是想拜托胡威好在其父面前替自己美言美言。胡威察觉后,赠送些东西,就打发他回去了。返京后,胡威就写信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并建议父亲将此人革职,以警示其他官员要清廉。不想,其父回信曰:此人虽是行贿,但情节并不严重,革职的惩罚偏重,影响也过大,等于向外人宣传自己的清廉。其父还说,已经私下与此人进行了诫勉谈话,这样影响较小,于己于人,都是妥当的。

胡威清廉,但终究不及其父。他的清廉,是张扬地,是唯恐天下不知的。而其父的清廉,却是低调的,是不想给人知道的。我觉得,这样的德行,除了“高贵”二字,恐再无以为匹,连“高尚”也不配。

隐藏自己的亮点,是高贵的德行。周全他人的瑕疵,也不失为高贵的德行。

记得之前读过一篇文章,是一位学者(记不起来是孙犁还是谁了?)去世后,某人写的追忆之文。那人讲,这位学者博古通今,为人又谦和低调。有次,他们一同参加了个文学研讨会。会上,那人作为嘉宾,执稿发了言。可是,就在发言的过程中,他将某个极平常的双音字给念错了。与会者皆有听闻,却都不做声,他也不自知。会后,举办单位宴请各位代表。就在众人忙着各自选位入席之刻,这位学者写了个纸条,偷偷塞到那人的手心里,并嘱咐说,必得回到家里时才能看。可是,就在大家举杯谈笑风生之隙,那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借口去洗手间的空当儿,就打开看了那张纸条。原来,那纸条上写的是他在会上发言时念错的字,及此一字的出处、用法。那人顿时脸红耳赤,但更多则是对这位学者的感激与敬重。之后,他又不动声色的返回了席间。出于感念,他才在多年之后,在学者逝去之后,将此事落笔成字。

对于类同此样的事,若当面指出,有碍事主的面情,是对、但不合情的做法,亦有卖弄之嫌。若不指出,却于暗里讥讽或嘲笑,则更是小人之举。唯有像那位学者一样,于私下悄悄给予提醒,既保全了事主的自尊,也避免其下次再出同样的错。这样的德行,高雅而可贵。

其实,越是高贵的德行,越是在小事上体现。

我的同事中,有个最爱扯老婆舌的家伙,素日就爱道听途说些家常理短,然后绘声绘色的描述给这个听,描述给那个听。她的此一“优良传统”,长此下来,最终导致她所交之友,皆是些泛泛之流,真正要好的,一个也没有。据说,她早以前是有个相貌极妖娆地女友的,两个人可谓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就连例事、房事都不避讳。可是,女人们之间,闲话一多,是非就必多。后来不知因个什么缘由,两个人突然就闹掰了。按说,掰就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岂料此人尽然将女友之前讲诉于她的一段婚外情,添油加醋的公布于众同事面前,弄得那位女友下不来台,臊了好一阵子。她则一副旗开得胜的样子,美的了不得。而且,但凡单位有新同事来,她都会极热情地去拉拢人家,并于背后指指点点地,用极尽恶毒之语,向新同事八卦她之前那位朋友的情事。后来,那个女子默默离了职,到别处谋职去了。

朋友,或爱人之间,再怎么亲密、缠绵都不为过,再怎么掏心、诉肺也不足为奇。如果能够在关系终结之后,还能对彼此的糗事、丑事、脏事守口如瓶,并不以此来诋毁、仲伤对方,借以抬高、炫耀自己。这,也是一种高贵的德行。

高贵的德行不是种偶然的行为,它是种内质,像儒雅一样,是学不来的。

《红楼梦》中的焦大,说来大概是最令人同情的人。他是贾府三代元老级男仆。借宁国府大奶奶尤氏的话说,当年他“跟着太爷出过几回兵,死人堆里把太爷背出来,得了水给太爷喝,自己喝马溺。”就是这样一个劳苦功劳高的人,也正是因为自己是个劳苦功高的人,所以与贾府别个仆人相比,焦大内心是有优越感的。他总觉得,且无时不在提醒着别人,不是自己救了太爷的命,哪里会有而今的贾家及子孙。不是自己当年喝马溺,而今的贾府上下焉能吃香的喝辣的。所以,贾府的主子们都该对他另眼相看才对。至于其他仆人们,更无资格对他指手画脚。遂那夜里,管家委派他去送秦钟,他觉得这样的累活儿不该自己干,于是,内心的优越感一下子挫败了,发起怒来。后,又被捆起来,就更受不了了,因而破口大骂出一些“爬灰”、“养小叔子”的脏话来。反之,假若他不是对自己曾经的付出过分看重,不是时时刻刻想要得到贾府后辈人对这份付出的回馈,他就会很自知,会去做一个仆人该做的事,即赶车去送秦钟。他也会很自制,不会动辄就说“我到庙里哭太爷去”的话了。当然,他的下场也就不会那么凄惨了。

有恩于人,或者说,你曾为别人做过些什么,付出过什么,不要时时挂在嘴边,不要念念不忘的让对方记住,且回报,这也是种高贵的德行。焦大没念过什么书,且处在落后的社会之中,他自是不懂这个道理,也没有这样的素养。他是个可怜亦可悲的人。

“高贵”,是个很抽象的词。在我理解,高,即高度,是说从下至上的距离。贵,即可贵,指值得珍视、尊重。“高贵”一词,可以用在人、事、物等很多地方。若要用在德行上,我认为,在而今信息爆炸、攀比成风、但有三分能处就唯恐天下不知的时代,“高”,尚可求,“贵”,就很难得了。

那天,我浏览,无意中看到一则消息,说某个女孩儿在公交车上给一大爷让了个座儿,之后,楞是站在这位大爷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大爷,不走。她在等什么?原来,是在等着大爷向她说声“谢谢”。

唉,真叫人愕然,也无语。

共 488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谬论”二则,诚不谬也。“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可见学问文章从凡尘世事中来,凡尘世事大多为生活小事。大学问大境界到最后都服务于生活小事。民生工程是一项大的工程,可是解决的还不是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问题?谈个人情冷暖,说个家长里短,体现的是人情、人性,这是大学问。闲扯淡是最能体现朴素的生活情怀的,比形而上的那些大学问更接地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哲学家,偏要将日子说成某种玄而又玄的道理。而文学真离不开所谓的“闲扯淡”,离不开这些生活琐碎。很惊叹作者的智慧,竟然将古今名著“扯”成了一篇文,有力的地回击了蔑视“闲扯淡”的言论,有理有据,自圆其说,令人耳目一新,浮一大白。中国有一句俗语,行善者而存行善之心,斯不善已。也就是说做好事的人,将所做的好事放在心里自鸣得意,那就不是好事了。隐恶扬善,施恩不望报,以德报怨一直是中华民族所倡导的传统美德,可惜能做到的人太少了。做好事往往为了博取名誉,于是虚伪就产生了。作者在《论“高贵德行”》中例举的胡威、焦大、让座的女孩儿皆此类也。而那个同事的作为简直可以说是恶行。一个人的品行不是自己怎么样,而是对待别人怎么样,总是从对待别人中体现出来,而“越是高贵的德行,越是在小事上体现”,此言不虚。作者的两篇文章,貌似“闲扯淡”,实则阐明作文之理,做人之道。。:冰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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