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馆里的男孩一

1

应朋友之邀，回了一趟祖籍老家。那晚和朋友们聊到很晚，不胜酒力的我被灌下许多啤酒，当朋友把我送回下榻的宾馆时，已是后半夜了，我感觉浑身疲乏。

晕晕乎乎地走进电梯，记得是摁了五层的，可走出电梯后，却赫然发现是一家足浴馆，显然这并不是我住的那一层。

足浴馆灯火通明着，门口摆了一块大红的牌牌，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本馆开业一周年，为答谢新老顾客，凡在本馆消费者，即可获赠价值188元的神秘礼物一份。这应该连小学生也知道是划算的！

门口的迎宾不失时机地上来动员，我便随她进了足浴馆。

一躺到沙发床上，我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其间依稀记得有人轻轻地敲门，然后双脚被浸进了热水中，一阵火辣辣地烫……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是被脚底一阵阵酸痛而舒坦的揉 醒的。眼前一片模糊，我下意识地在身边摸索起来。

“你的眼镜在左手边的茶几上。”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总算抓到了眼镜，赶紧戴上，这才看清，原来给我做足浴的是一位个子矮小，长得挺精神的男孩。

我有些意外，脱口问道：“足浴馆一般不都是女生为男宾服务，男生为女宾服务的吗？莫非你们足浴馆里都是男孩子？”

“对不起，你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值班的女生们都在打嗑睡，我就自作主张替她们来了，请谅解。”男孩语气淡淡地解释着。

我忽然有些内疚，都深夜两三点了，人家还在努力地工作，我有什么权利挑三拣四的？于是赶紧说：“没关系的，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你做得也挺好，挺舒服的，技术不错。”

男孩突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笑得很阳光。他不无自豪地说：“那是，我是经过专业培训的。”

2

睡意已经消失了。我索性坐起身子，和男孩攀谈起来。

男孩说他叫林华飞，不过大家都爱叫他小飞。他的制服上别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他的编号：25号。

小飞是个挺健谈的男孩，从他的口中，我很快就了解到了他的基本情况。

今年21岁的小飞老家在贵州，虽然父母都是农民，但父亲长期在广东打工，家里的条件倒也不算差。读完高中后，小飞在老家的镇上开了一家摩托车修理行。小飞读书不怎么行，玩摩托却是个天才。他的车行虽然规模很小，但口碑相当好，门口每天都停满了等待维修的摩托车。小飞说，那时候他每月都能赚到两三千元，这在当地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他做足浴虽然每月也能有近两千的收入，但刨去租房和伙食，所剩就无几了。

“这边的钱不经用。”小飞极有感触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边打工？”我不解地问。

“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小飞说得很轻，这对他无疑是痛苦的回忆。

事情就发生在去年年初。小飞的一个高中同学来车行玩，看到门口停着那么多摩托车，一时兴起，非要弄一辆玩玩。要命的是这同学压根儿就没骑过摩托车，热情又仗义的小飞只好坐在同学的身后，手把手地教他。谁知刚掌握了点要领的同学就把车子开得飞快，小飞想伸手制止还是晚了半拍，结果连人带车翻进了路边的沟渠里。小飞倒是只受了点皮外伤，那同学的腿却摔断了。为了治好同学的腿伤，小飞最后把车行给卖了，支付了同学的全部医疗费。

“这事又不全是你的错，怎么都要你来支付？”我很替小飞惋惜。

“我朋友都这么说，可我同学的父母说不在他儿子，他们不肯出一分医疗费。医生说，再推来推去，我同学的腿会给耽误掉的。”

结果，小飞用自己的车行换回了同学的双腿。他说即使他一点都没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学失去健全的腿。

卖了车行后，原本忙碌而充实的小飞一下子不知该干些什么了。这时有人介绍他去参加足浴培训班，说只要交两千块钱的培训费，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去东部发达城市挣大钱了。想到可以去东部城市开开眼界，小飞就报名参加了。

2007年5月，经过正式培训后的小飞被介绍到这家足浴馆工作。

小飞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有没有打扰您休息？”

“没有，我很愿意听你的故事。”我非常真诚地说。

“在这里工作，管得非常严的，平时都不允许我们员工闲聊。”我的态度显然令小飞很开心，他有些调皮地说：“成天没人说话，都快憋死了。”

“你不是可以跟客人聊天吗？怎么会没人说话呢？”我有些不解。

“像您这样随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的。大多数客人一进来就往沙发上一躺，把脚一伸就闭上眼睛了。他们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小飞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倔强的神色：“当然，对这样的客人，我们也只会例行公事做完算数。”

我想到自己刚进来时的情形，蓦地明白了小飞为什么会对我从先前那不冷不热的“你”改称为带有敬意的“您”了。看来，敏感的男孩是多心了。于是我告诉他，客人来做足浴是为了放松，闭眼休息是很正常的，并不意味着就是看不起他们。

“这个其实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可在客人面前我会情不自禁地变得敏感起来。”小飞说得很诚恳。

“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吧。”小飞的神色中带着调皮：“来这里工作，我也有一个很大的收获呢！”

“什么收获？”我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好奇心被吊了上来。

“我找到了个女朋友，也是在这里做足浴的，川妹子，可漂亮了。”小飞得意地说。

一个半小时的足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感觉浑身舒坦了许多，就是腰背还有些酸痛。

小飞麻利地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说：“今天我们店庆，有礼物送的，我去帮您把赠品拿来。”

我都差点忘了还有礼品可以拿的。

4

不一会儿，小飞拿着一个大红盒子回来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紧随小飞进来的，还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个头比小飞高出一截，却是那般小鸟依人地跟在小飞身后。

“大哥，这位就是我的女朋友。”小飞向我介绍道，脸上写满了自豪。

看得出来，这位样貌出众的女孩子，对个子矮小的小飞是那么地一往情深。一定是小飞的朴实和阳光，深深地吸引了美丽的女孩吧？

女孩走后，小飞对我说：“大哥您腰酸是吧？我看您刚才一直把手臂垫在腰下面。来，我给您按摩一下。”

小飞用臂肘揉着我的背，说：“碰到不爱搭理我们的顾客，我一点也不会给他超时服务。可是碰到和善的客人，我们都会心甘情愿多做一点、做得仔细一点的。”

按完背后，我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随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张20元面值的钱递给小飞：“今天辛苦你了，这点就算给你的小费吧。”

“不！”小飞坚决地摆了摆手：“我们这里有规定，员工不能收取客人小费的。”

“这里就我们俩，又没人看见，没关系的。”我再次把钱递过去。小飞迅速退了半步，道：“那也不行的。这是规矩，我不能坏了规矩。”

看到小飞坚决的态度，我有些无奈。本来我是可以把小费交到收银台的，可那样的话，绝大部分的钱是到不了小飞手中的。我把钱塞回裤兜时触到了几张纸片，掏出来一看，是早餐券。我问小飞，有没吃过宾馆的自助餐，他一脸的茫然，我就把餐券递给了他：“这个你们总没有规定不能收吧？你带女友去吃吧。”

见小飞犹豫着，我赶紧把餐券塞到了他的手中。

早晨我第一时间来到了餐厅，希望能看到小飞和他的女友享用自助餐时的快乐表情。可我一直在餐厅磨蹭到了就餐时间结束，还是没有看到小飞出现。

小飞说他从来没吃过自助餐，还说可以自己随便取用那一定很过瘾的，为什么不来吃呢？这一天，我时不时地想起这个问题。晚上回到宾馆，我终于按不住好奇心，又去了那家足浴馆，我点名要了25号。

小飞看到我的时候惊喜地叫了一声。我们和前一晚一样随便地聊着。我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他：“今天早上你怎么没去吃自助餐呢？”

“我，我想把这两份餐券留着，当个纪念。”小飞很认真地说。

我的心里突然感觉有点堵，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难受。

共 295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人是需要相互尊重的，哪怕一个工作性质低下的足浴工，他们也是有自尊而且更加敏感的人群，遇到和善的客人也会说说心里话服务也认真些，文中这个有些特别的足浴工引起了作者的兴趣，交谈下更被他的内在所吸引，本性纯朴善良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改变，这样的人前途也一定会一片光明。欣赏。[：瞳若秋水]

1楼文友： -25 00:49:02 一个个性鲜明仗义疏财的少年，这样阳光的性格让人欣赏，问好作者。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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