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石盘角生命咏叹调

我的石盘角(生命咏叹调)

我的石盘角。

程庆拾 古 生 。

长江与赤水汇流处，拐了一个大弯，弯头一大片石滩，这就是我们儿的乐园，叫石盘角。

这个名字再简洁准确不过： 石头，一大盘，位于长江拐角之处。其扼江背城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重要。

说不上有多大面积，反正对于那时的孩子而言，确实好大好大一片，几十亩没有问题吧。也说不上形状，其边沿弯弯曲曲，这头连着接近县城的沙岸，那头直接浸入茫茫大江。水下情况复杂，胆子再大的善泳者也很少在这里戏水踏浪。

但见白鸟翻飞，江风浩浩，船来船往，一派生机，端的是个好所在。

石盘角总体上石色浅灰，但细细观察，其实也有微妙变化，江水常常冲刷的地方多呈灰褐色，也每每浸出一条条奇形怪状的深褐线条。一些地方长着成片的浅草，再加上时见五颜六色，星星点点晾晒的衣被，还有夏秋之季挂晾着的干青菜，等等，使这个巨大的石滩颜色丰富，可堪入画。孩子们在这里疯，放风筝，戏水，玩沙，作迷藏，到处乱跑，不是乐园是什么。

不知道先有长江还是先有石盘，或者相反，但它们都从远古走来，还要手挽手走向明天。

石盘角作为一种巨大的自然馈赠，不仅仅是一群孩子的天然游乐之所，也是大人们的“作坊”酱园厂在这里晾晒干菜，一架接一架的绿色长龙，两头是三角木柱，中间拴几条竹篾，整棵菜便密密麻麻地挂在篾绳上，接受日精月华的洗礼，自然风干，走近一看颇有点气势。靠近赤水河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船厂，主要修造一些木船。船厂附近又是个货场，堆着各式各样的货包，还有无数竹木。水面则停着许多货船，来来往往装运货物。

附近的住家，女人们都把这里当成再方便不过的洗衣晒被的天然之所，甚至像我们住得稍远一些的人，洗大堆衣物，特别是清洗挂了大半年的蚊帐，也常常喜欢来这里，既干了活，又散了心。

石盘角既然是个大石滩，“海拔”就比较有限，平均高出水面一两米吧，但中心位置也有三四米高的石包，奇形怪状，纹理丰富，颜色多样，我曾多次写生描绘。而更吸引我眼球的，还是这里那里到处都有的石坑窝，我们叫“石凼凼”这个尤其值得一提。石凼不知道是天生就有，还是江水长期冲刷所致，大者直径达一两米，小者甚至只有十几公分，一律圆而光滑，正圆椭圆居多，也有其他不规则的形状。更有趣的还是凼中套凼，靠近水边的地方，里面肯定盛着一坑水，时间长了，都长出翠绿的水藻，青葱可爱，甚至有小鱼或什么水虫游戏其间。有些石凼完全干了，正好可以藏人。我常常看得发呆，这才叫“养眼”呢！

石盘角水深浪大，长江上若有大船驶过，浪一拍又一拍地冲向石滩，很有节律。在哗哗的水声中，其实隐藏了大自然的节奏和呼吸，它是在与人们对话呢。听着品着，心不知不觉就宁谧下来，静如止水。一个懵懂少年，常常怀着悠悠心事似的，在石盘上踟躇徘徊，流连忘返。江风一吹，江涛一听，仿佛一切都那么惬意舒心。

这个少年就是我。

那时也有青年男女偷偷躲在这里谈情说爱，我们戏称为“铲拍子”我至今都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颇觉奇怪。记得有一次，好像是个春季吧，天已黄昏，石盘上闲人不多，我在这边画着画着，无意间听着那边的石包后面似有人声，仿佛还有个女的。虽然画意正浓，还是禁不住听着。女的说，你把人家捏痛了，男的说，我再轻一点。就是一阵低声的吃吃的笑。。。

石盘角不仅仅浪漫温柔。一个风雨如晦的早上，我还是在这里观景闲逛。岸边依然停着几艘大货船，木的钢的都有，用拇指粗的钢缆远远地系着。突然就听到一声惨叫破空而来，赶忙看过去，原来是住在这里的一个小伙子，躺在地上乱滚，他的两只脚，居然已经被钢缆齐刷刷绞断了！ 附近的人家闻讯，飞快卸了门板，抬了就往医院跑，其中一个人还左右手各执他的两只脚，脚上穿的白球鞋很新，但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这样的场面，实在太惊耸恐怖，却偏偏让我看到了。不知道这倒霉小伙子的断足后来是否接好，但合江甚至泸州的医疗水平怕是不行吧。当时他可能正站在两条钢缆之间，船只暗暗飘移，未曾觉察，等被绞上，但一切都晚了。。。

离开石盘角已经四十年。近年其实也常常回合江，但就是未曾再走近它。

远望中的石盘角，似乎小了许多，上面开了不少茶馆和游乐园，还修了一座红白相间的高高的灯塔，与江对岸的古老白塔遥遥相对，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这已经不是我曾经拥有过的石盘角。那时的场景，只能在梦中寻觅了。。。

2017年2月13日。

于天山下三即斋。

配文照片为乡友何明开老师所拍，谨致谢忱。

本文相关词条概念解析：

石盘

语出:(1).石制盘子。南朝梁元帝《金楼子·杂记上》：“﹝子路﹞復怀石盘，曰：‘夫子知虎在水，而使我取水，是欲杀我也。’乃欲杀夫子。问：‘上士杀人如之何？’曰：‘用笔端。’‘中士杀人如之何？’曰：‘用语言。’‘下士杀人如之何？’曰：‘用石盘。’子路乃弃盘而去。”(2).平整如盘的大石。唐郑损《泛香亭》诗：“山溜穿云来几里，石盘和蘚凿何年？”宋叶适《虎丘》诗：“松梢莫遣风雨横，石盘自添苔蘚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