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体系

文章来源:延庆文学网  |  2020-03-25

齐婉儿铺开薛涛稿,在如豆的灯光下写信。

“半年不闻君之音讯,无恙?甚念!思君念君不见君,妾肠一日九回。倘忧可伤人,妾竟死无数次矣!”

齐婉儿将厚厚的信纸装进信封内,以蜡封存,在信封写上“夫君邓赞皇亲启”七字。

封罢信件,齐婉儿从枕边一个漆红小箱子里,取出邓赞皇去年寄来的信。信上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信已收到,勿念。今寄飞钱一千两,请查收。”

齐婉儿读了一遍又一遍,她无法从信中读出一星儿的爱意。

一滴红泪落在了发黄的信纸上。

雨滴答滴答下着。

齐婉儿依着窗儿,院子里满地的槐花狼藉。她清凌凌的大眼睛望着黑暗的远方。那里是东京城,多少个花柳巷,多少个管弦楼!那是个好地方,也是个坏地方。他就是去了那儿才变的。

怎么个变法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她就是感觉他变了,她能从他寄回来的信件里读出他在一天天改变。

秋凉了,门掩黄昏。

窗里面,齐婉儿支着肘儿望远方。那里是东京,世上最繁华富贵的所在。

齐婉儿也许并没有透过时空看见丈夫邓赞皇,却只看见庭院里梧桐叶落缤纷。

跑腿的邓忠来了,怀揣着邓赞皇的信。

“夫人,老爷写给你的信!”邓忠真是个尽忠的奴才,才从东京回来,茶也没喝一口就来给女主人报喜讯;他拿手抹着额头的汗,喉咙往下咽着唾沫,“老爷说,他很好,教你不要担心!”

齐婉儿抢过来信,打开:“信已收到,勿念。今寄飞钱一千两,请查收。”

齐婉儿嘴唇在颤抖。她感觉好冷,冷得两手都没有了知觉。这才几月的天儿啊!

风吹走了她手上的信,淹没在一堆枯黄的梧桐叶里。

十里长亭,茫茫雪野。

齐婉儿披着雅青的斗篷伫立在雪地里等候。她眼睛望着远方。那里是东京,夜夜笙歌的东京。

邓忠回来了。邓忠真是个忠实的奴才,一个毡笠儿,一件破棉袄,一双破棉鞋,口里呵斥呵斥走着,老远就喊:“夫人,你怎么来这儿等了?快到亭子里去。老爷给你写信啦!老爷说,他很好,教你不要太牵挂!”

邓忠和贴身丫鬟把齐婉儿扶进长亭里。

齐婉儿的脸比雪还白,白脸儿上是一双乌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沾着雪粒儿:“你跟老爷提起接我去东京的话了吗?”

邓忠略一沉吟:“说了!嗯,老爷说他近来正忙公事,恐怕没有时间回来接夫人去东京。”

邓忠把自己的棉袄退下,铺在亭子的椅子上,让齐婉儿坐。

齐婉儿说:“他没有时间,那我们就自己去!”

邓忠为难道:“老爷不让你去,说路上常有盗贼,不放心你去,无论如何叮嘱我不让你去东京。”

齐婉儿落下泪来:“邓忠,你实在跟我说,老爷是不是在东京有人了?”

邓忠支吾道:“……没有!没有!老爷对夫人一往情深,怎么能有别的女人!夫人你多想了。”

齐婉儿道:“你别骗我了,老爷一定是在外面有人了。从两年前,当上官儿后,他就变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邓赞皇了。”

邓忠道:“夫人真是多想了,老爷怎么会变呢。”

齐婉儿道:“他一定是在外面有人了。邓忠你说,那个女人是哪家的千金 ?”

邓忠道:“老爷真没有别人。”

齐婉儿沙哑着喉咙厉声道:“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邓忠沉默。

雪落无声。

“要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就得去找秦风。”

“那秦风是谁?”

“秦风字飘然,襄阳人,如今在扬州城里。”

“你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真不知道。每回小的去东京,老爷都不让我跟着。”

“那个秦风凭什么就一定能查出老爷包养在外面的女人是谁?”

“假如秦风措办不了,那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措办了。”

“他难道长着三头六臂,能够翻江倒海,担山赶月不成?”

“秦风没有三头六臂,那也差不多了!他为人机变拳勇,任侠尚气,常使一把斩鬼宝刀,能耍秦家家传九九八十一路刀法,名动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塞外马芙蓉,淮水崔待诏,东京陆剑师,都曾败在他手下。就是开封府碰上大案要案,也还请他出手帮忙哩!”

“扬州城那么大,怎么才能找到他?”

“这个也容易。他每天晚上都在妓馆过夜,所有妓馆都是互通消息的。夫人就在前面的尼姑庵里等候,我保管把他请来。”

已经是仲春飞絮时节,柳如烟,春波绿,燕子斜。邓忠随着轿子进到扬州城外的木仙庵里面,吩咐丫头照看好夫人,又教庵里的师姑烧上一壶好茶,打点好一切,才匆忙往扬州城里赶。

人人都说藏春坞好,腊月十二里面还藏着春。陪宿的女人一百零一位,唱曲儿陪酒的软盘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一百零一间房,上哪儿去找秦风?

秦风又长什么样儿?老的,少的?黑的,白的?胖的,瘦的?丑的,美的?邓忠真不该向齐婉儿夸下这个海口。

邓忠只得在藏春坞门口徘徊观望。

忽然一阵打斗声,从五层门里面一直打到一层门来。邓忠伸出脑袋往院子里看,却是两个男的为一个女的争风吃醋。

面对邓忠的男人大约二十来岁,戴着毡笠儿,没有胡子,手里拿一把剑指着对方,眼里杀气腾腾:“你又不是唐明皇,她又不是杨贵妃,你凭什么日专夜专?今天我要定一枝花了!”

背着邓忠的男人柱着一把鬼头刀,长袖大褂,飘飘然一白衣书生,只听他冷笑道:“即便是妓馆,也得讲你情我愿,先来后到。你问问一枝花,她愿意服侍谁?我平生看不惯的就是不讲道理的人了。”

拿剑的男人眼中露出得意的一笑:“嘿嘿,说也奇怪,我平生就是一个最不讲道理的人。看来今天,咱们两人中得有一个爬着出去了。亮刀吧,秦风!”

原来背着邓忠的就是秦风!

秦风道:“原来你知道我是秦风。看来你今天来藏春坞的目的不是为了女人。”

拿剑男人道:“我三番五次向你下挑战书,你都不应战,不得已我只能来这里找你了。”

秦风道:“你知道我名号,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是谁,谁又会去跟无名小卒比武?”

拿剑男人道:“现在你不知道,等一会儿你成了我的手下败将后,就知道了。不仅你知道,天下人也会知道。”

秦风道:“你凭什么那么有信心能打败我手中的鬼头刀?”

拿剑男人道:“你的成名绝技沧海一粟,我已经找到破解方法了。”

秦风笑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真正找到破解我刀法的方法。世上能破解我的沧海一粟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拿剑男人将剑一扬:“少故弄玄虚了,看剑!”

只见他剑尖一抖,霎时间变成了“一朵梅花万点愁”,秦风前面都是剑影。倘若秦风破解不了,那他全身就被戳成筛子。

剑气激荡起飞絮狂舞。

围观人群里有人尖叫,有人惊异,有人感叹,有人高呼:“沧海一粟!这个男人怎么也会沧海一粟?世上不是只有秦风会吗?”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秦风握着刀一步一步后退,拿剑男人的剑影就仿佛是钱塘江的海潮,排山倒海向秦风压来。突然,秦风扎住了脚,挺刀向前扑向对手。

围观人群一阵惊呼。

突然,刀光剑影中呲地传出刺破皮肉声,也就在此时,两人撤剑回刀。

到底谁赢了?邓忠看不明白,想必在场的人也不知道。人们只是听见那个男人在临走前面色凝重地问了秦风一句:

“能告诉我,那个唯一能破解你刀法的人是谁吗?”

秦风什么也没说,脸上只是莞尔一笑。

齐婉儿就在木仙庵养心筑内。帮人抓小三儿,秦风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得第一次,所以秦风要的报酬是一万两银子。

秦风隔着斑竹帘对里面齐婉儿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丈夫在东京有别的女人了?”

斑竹帘内齐婉儿哽咽道:“他一定是在东京有别的女人了,我知道!他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秦风道:“他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他给我写信少了,就是写来的信,内容也只是敷衍的两三句话。”

秦风道:“就这些?”

齐婉儿道:“他迟迟不提接我去东京的事情;他曾经说过,只要他在东京做了官儿,马上接我去东京。”

秦风道:“还有呢?”

“他肝不好,原先是吃不得狗肉的。可是据邓忠说,他在东京几乎每天晚上都大醉回来,身上除了女人味儿,还有就是狗肉味儿。从前不吃姜的,如今也吃了。都说酒色能移人性情,今天我信了。”

秦风问旁边的邓忠:“你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邓忠道:“确实是小的在东京亲眼所见,老爷性情真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你这次去东京,一定要揪出那个祸害别人家庭的女人,将她脱剥了衣服,拿到街上示众!”

秦风沉思一会儿后又问齐婉儿道:“除了这些,还有吗?”

齐婉儿凄然道:“这些还不够吗?若是我还与他住一起,虽说样貌还是从前的样貌,只是心肝都不是了,那生活岂不是味同嚼蜡!酒色可以移人性情,钱财权力可以移人性情,他如今连我们当初在观音菩萨面前发的誓言都不记得了!”

斑竹帘内是悠悠的哭泣声,帘子外是欲雨不雨天阴时,一只黄鹂雏儿在柳梢上聒噪。秦风想起了前人的一首诗:“赶起黄鹂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如今齐婉儿的况味,大概也是如此吧。

秦风又问说:“你丈夫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否大概说一说?”

齐婉儿道:“他从前是个什么人?从前是个什么人?他从前可是个寒窗苦读,文质彬彬的白衣书生,比得过那在陋巷中箪食瓢饮的颜子,比得过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真希望能回到过去,那时我们粗茶淡饭,相濡以沫,他读书,我织布,静夜长长,其乐无比。唉,何期一朝相别,欢洽难再!”

秦风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写信少了?”

齐婉儿想了想说:“是在前年冬天他在大火中被救出来以后。我开始以为他只是因为养伤,不便给我写信。可是等他养好之后,信件还是比以前少了。”

秦风问邓忠道:“大火是怎么回事?”

邓忠道:“其实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去东京,老爷跟我说,他租住的房子一天夜里起了大火,刮刮杂杂一直烧到天明,连带整条街都烧毁了。”

秦风道:“你老爷被烧得很严重吗?”

邓忠看一眼帘子内,压低了声音说道:“当时老爷全身都被烧伤了,如今脸上还有疤痕哩!所以我总想,老爷是不是因为这一场大火而性情大变?”

秦风低头思索,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看着邓忠道:“你确定如今在东京的那个人是你们老爷?”

邓忠道:“怎么不是!只除了对夫人冷淡,喜欢每晚应酬喝酒,他的声音、样貌都是。”

秦风匝匝嘴,笑道:“人还是以前的人,看来真是酒色权钱让他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唉,天下英雄好汉,就算是霸王项羽,越王勾践,有多少能逃得了权钱美色的诱惑?而这些诱惑中,色字乃是最厉害的。”

秦风问了邓赞皇在东京的住址之后,便告别了齐婉儿和邓忠。走到木仙庵山门时,秦风还能听见庵里面齐婉儿幽怨的吟诗声: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哪个先生教底?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得闲,又哪得功夫咒你!”

秦风听罢,摇了摇头道:“真是痴人!”

秦风去藏春坞与一枝花缠绵了几晚,才去马行里捡了匹栗色马儿,取道去东京。

东京气象自是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除了无与伦比的繁华,就是城里的女人脸上也是仿佛印上了“东京”字样:漂亮的时世装梳,冷傲的斜眼俏肩,古人说“名都多妖女”,果然话不虚传。

秦风牵马走着,空中隐隐传来富贵人家宴会的管弦声,飘飘渺渺,仿佛来自天外;耳畔时时又有卖花女脆脆的卖花声,秦风听着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爽。

正走着,前边却传来打闹声。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富家子弟,骑马冲驰街衢,把一个卖花女踩死了,一个巡街的街道司兵丁,想要把他拿到衙里审问,却被子弟带着几个手下一顿暴打,一面打还一面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得我是东京守备的儿子!”打得那兵丁已经是一丝两气。

果然皇城不仅“名都多妖女”,而且还“京洛出少年”!

最恨的就是富贵子弟官家儿女,仗势欺人!

秦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刀一个箭步冲入人群里,一脚先把那富家子弟踢翻了,指着他骂道:“帝辇之下,岂容你们仗势欺人,强梁霸道!”

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骨碌碌在地上滚动。

围观市民吓得个个掩面。

那几个手下屁滚尿流跑了。

秦风把刀搁在子弟脸儿上抹血迹,收刀入鞘,抱拳对围观市民道:“开封府如果来缉凶,就说杀人者襄阳秦飘然!”

说罢,大踏步离去。

秦风转了两条街。心想,如果被开封府的人纠缠着,齐婉儿交给的事情恐怕就办不了了;自己被抓进去到没有什么,只是失信于人,却不好。于是就把马儿卖了,去一家裁缝铺里,量身做衣服。衣服做好了,天色也已经暗下来。管弦之乐越来越浓,时不时飘过一溜一溜的孔明灯,仿佛是往天空撒去一把碎碎的锡纸。值此良辰美景,秦风想起了张惜惜。

共 16757 字 4 页 转到页 【编者按】邓赞皇入京后飞黄腾达,倍受冷落的妻子齐婉儿认定他在外面有了其它女人而对自己背信弃义,在忧伤嫉恨中请侠客秦风调查丈夫在京都的外室。秦风入得京都触目所见都是繁华之下的腐败与奢靡,当秦风最终找到了邓赞皇,并揭开他被人杀害并李代桃僵的谜底时,权势与财富在他寻找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洗了他侠客的心与脑,真假邓赞皇也给了他诡异的启示,功名利禄世人皆爱,硬是将一铁骨铮铮,侠肝义胆的江湖豪杰变成了苟且贪婪的小人,改头换面做起了第三任邓赞皇。女人,心细如发,对自己心爱的夫君更是了若指掌,因为爱而让感觉细致入微。这场惊天奇案正是因齐婉儿对夫君的敏锐感觉而得以查出真相,但这可怜的女人终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只道京都繁华,人心欲海难平。文章的构架平稳,人物传神,内涵深刻而又讽刺,情节设计非常传奇,邓赞皇的转变是因为一真一假,秦风的转变却是本性中的功利欲望一再地被激发出来。佳作共赏。【编辑:瞳若秋水】【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 091 17】

1 楼 文友: 201 -09-1 14:44:0 大侠秦风的故事已读过数版,第种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问好旧馆。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

2 楼 文友: 201 -09-1 14:49:51 话说,秦风做了邓赞皇,会比何坤好一些吧,毕竟骨子里他有着侠义的本质。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

回复2 楼 文友: 201 -09-1 22: 0:00 哈哈,谢谢秋水,自己的小说因你评论而增光了不少!

 楼 文友: 201 -09-21 16:44:07 康有为说,六经不能教,当以小说教之;正史不能入,当以小说入之;语录不能谕,当以小说谕之;律例不能治,当以小说治之。非常赞同康有为的这个观点。9个月宝宝消化不良怎么办有哪些儿童止咳的安全用药功能性消化不良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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