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音乐绵延史散文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衣服裳儿破，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那一年，是1988年，我正式成为县里第一小学的一名小学生。去我们学校有两条路，一条是能并排跑两辆解放牌大卡车的水泥路，一条是能并排跑两架马车的泥巴路。不过无论走那一条都时常会听见本县最豪华、楼层最高的电影院不厌其烦地播放这首歌。电影院正面有点像苏联的那种红色的门脸。更像我的积木组合而成巴洛克尖顶，四对洛可可窗，三道中国式镂花门的红灰色建筑。每天下午一点半的时候，电影院门口的二十四级台阶早已挤满了灰灰的乡下人，绿绿的城镇小青年，蓝蓝的工人，黑黑的个体户，白白的年轻姑娘。台阶前是一排摊贩，坐着小板凳，面前是一簸箕炒瓜子和花生，还有专门卖红色糖精水的烟囱头一样的水缸，如同今天流行的饮水机咬住的水桶，不过屁股明显要比腰胖上一倍。透明的，里面有个人造小喷泉，喝水用的玻璃杯刚用过然后往旁边水桶里倒栽葱一按，再捞上来就可以接着用。那水桶里不知混合了多少人的DNA啊。还别说，电影院附近还真有像济公一样的人物，不过他没有蒲扇没有法力，鞋子是鲨鱼嘴，袜子是大孔状的，八角帽上还有几朵棉花破布扭捏的小花，身上没有念珠，只有油光闪亮的迷彩，袖子一长一短，耷拉着两颗纽扣摇摇欲坠，没有皮带，常用一手提拽，或者做男版维纳斯的行为艺术，抖擞着白里印花的肥臀，膝盖上还有两个大大方方的破洞，裤脚小腿处是开叉的，真真的时尚。他就是本县传说中的不老传奇——陈东俊。

说句公道话，他其实五官端正，身材匀称，气质隽秀，挺帅的。而且，在酣水捅里捞起红白相间的粉条时那种从容冷酷的表情更是演绎了一种别样的明星风采。二十多年来，我们无数次擦肩而过，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这种沉默，这种提着蛇皮口袋来，扛着破烂宝贝去的一如既往的精神，无不被本县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奉为神马、思密达、纳尼云云。传说东俊自称读过几年书，有人声称见过其能写一手好字，专注超低碳生活数十年，从不铺张浪费，存款早已达到六位数。这些年，体面人流行抱怨缺这样缺那样，甚至抱怨没得到低保，没得到更多的低保，直呼伤不起。总爱教训孩子们要好好读书，否则就会变成第二代陈东俊。陈东俊可没抱怨过，城市越来越大，垃圾越来越丰富，对于乞丐来说，是不是值得高兴？他还是一如既往，不改淡定本色。本县建制不足百年，也没有多少炫耀的资历，我们地方世俗文化中却有陈东俊浓墨重彩的一笔，每当人们提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无不带着一种自觉优越的喜感。我们很多过来人都没有好好读书，心中若有公道谁不知道成绩只论得纸上，面子，虚荣显摆。最终也没有谁变成陈东俊，倒有了乞讨的新兴产业，跳楼自杀的体面人多的是。新版的济公穿得挺体面的，不够破，长得比以前的那个帅得多，却一点也不疯癫。倒是装疯卖傻的人不少，心理问题成瘾的人很多。“鞋儿破，帽儿破”早已经没有人唱了，正如东俊如今也穿着体面的但是从垃圾里捡来的阿迪达斯、耐克，只是不喜欢用皮带，还是用手提着，忙着的时候，半边雪白的屁股就掉了出来。很地道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为爱痴狂。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水面倒影着美丽的白帆……”通常长得跟牵牛花似的银喇叭总喜欢在校园里散布这种小震荡、纯童音、诗情画意的小清新味道的慢节奏粉色声波。有时也刮一阵子热辣的革命主义烈烈秋风，“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红星闪闪，照我去战斗……红星闪闪，放光芒；红星灿灿，暖胸怀……”像不像组合套拳？“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共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总让我想起潘冬子头上的八角帽和五角星，想起董存瑞举起炸药包，想起王成高喊向我开炮，想起红领巾和二道杠。结果就是一直用意念力支使毫无反应的老妈给我买军装，每逢过年必然要买枪支弹药像土匪一样四处鸣放，每逢爬山就喜欢跳埂子，钻草丛，地雷没滚响，做了刺猬。红领巾嘛，还真费了不少周折，这才混入我党第一梯队，没想到后来全班同学都是少先队的，因为都系上了红领巾，我现在怀疑当年是不是为了实现上级的指示，实现“耕者有其田”的理想，故而无须努力，人人有份。中学时代，年龄见长的我们将是第二梯队共青团的成员，写一份申请，领一个绿本本，另外就是按时上缴团费便是全部的和义务。不由概叹：和平年代，加入进步组织，是如此骨感。以此类推，难怪我们对这样协会，那样协会都渐渐不以为然了。在一个证件当名片用，名片当尿片用的时代，还真是大大的负担。不禁怀念起崔健摇滚《一无所有》：“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或许另外一首歌可以和唱，那就是《再见理想》：“独坐在路边街角，冷风吹醒，默默地伴着我的孤影。只想将吉他紧抱，诉出辛酸，就在这刻想起往事……”

中学时代，我并不知道海子、北岛、食指、顾城他们在诗歌的王国里，已经描绘出了人类的未来以及眼前充斥的欺骗。或许今天我们已经开始勇敢地面对真相，面对正在改变且必须要改变的世界。每一代人固执的时候都一样，每一代人改变的时候都不一样。我们固执地追求某种活着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又不断改变通往人生价值和意义的方式和路途。因为我们既要坚持正确的方向，又要保证不会偏离目的。

“从来也相信有转机，望往事好象一出戏，别要为这世界，太过伤悲。随时间经过我身边，赤子的心不改变……”支撑宇宙的力量，正来自宇宙自身，支撑我们的时代，我们的生活的力量，正来自我们自身。宇宙创造了万有引力和电磁波，我们创造了正义、自由和友爱。宇宙没有无限低温，却有无限的热度。我们总是质疑绝望，而更愿意相信希望。人是宇宙的神经，音乐是神经的旅行。扇动隐形的翅膀，带上祝福，穿过滚滚红尘，别管烟花易冷，哪怕晚秋迫近，只须把根留住，明天会更好。

“崩、崩、崩！崩、崩、崩！”当命运来敲门，你的心脏是否回荡着尖锐的紧张？坐在高考考场，刚刚打开试卷的一刹那；坐在她（他）的身边，鼓足勇气表白的那一秒；第一次走上鲜花簇拥、掌声雷动的舞台，抬头灯光恰好涌入眼帘，感觉头晕目眩；球场上，攻进绝杀的那一秒定格。弹指一挥间，明明那么短，你却不会忘。或许，更长的是阳春白雪，是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是秋日私语，是雪之梦，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追忆与惘然相纠缠的神秘园。

更多的时候，我和朋友们更怀念那时在教室外，窗子下默契地唱起：“小松树快长大，绿树叶新枝芽，阳光雨露哺育它，快快长大，快快长大……”操场边的槐树，一天高过一天。橡皮筋捆过它，男孩女孩一起跳。篮球砸过它，男孩女孩大喊大叫。小刀刻过它，熟悉的名字懵懂的情怀。书包扔过它，男孩女孩一起笑。电影院旁的梧桐树一年粗过一年，陪过多少少年，围着平底锅，舞着叉子抢着土豆一起吵吵闹闹的懵懂少年。又是谁陪着谁一起走过夏天，天上枝叶相交接，光影编织清凉的街道。又是谁挨着谁一起跑过秋天，迎着秋风踩着枯叶清脆的鼓点。街边摆满盒带的地摊上，正播放着一首歌，唱着：“我们都已经长大，好多梦还要飞，就像现在心目中，红色的蜻蜓。”

共 284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作者的这一篇文字很有意思，选取的角度相对来说，有些让人意外。原本以为，关于音乐的描述，都是积极的，向上的，有着很强的感染力的。但是，作者的这一篇作品，选取的第一个有关音乐的事迹，就直接的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儿童时代。也正是因为那一个时代，传唱过“鞋儿破、帽儿破”的句子，怀揣着更多的是好奇和好玩的心态，如今阅读起来，却倍加显得脑海中思绪的浮动。反倒是之后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之类的歌曲，给我的印象虽然很是深刻，却没有第一件事例来得震撼人心。但是，作者的描述，依然有着很好的渲染效果。可以说，这样的作品，与其说是在写音乐，倒是更像在写着时代的变迁，思想的变迁。收尾的一句，小虎队的歌，放在这里，格外的让人感怀。。——履泽

1楼文友： 01:18: 5 很不错的作品，至少，我在阅读的时候，非常的感慨。

期待更多的精彩。

回复1楼文友： 08:28: 8 辛苦了，问好！能让看官有所喜悦的共鸣，便是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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