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br在太行山的深山里

一、
在太行山的深山里，有一个小山村叫桃花沟。说它小，是因为全村只有三十一户人家，全村不足一百三十人。这三十一户人家就有十六个姓，好多人家都是单门独户。大多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大灾荒，从山东、河南逃荒要饭过来的，看到这里山青水秀，满沟的桃花，人烟稀少，环境僻静优美，山上有的是荒地，只要肯勤劳耕作，维持生计是不成问题的。因此，就在这儿扎根落户了。
再说这桃花沟的村名，也是最近几十年才有的。原来只有三户人家，连个村名也没有。后来人慢慢多起来，为了方便，不知是谁在什么时候，桃花沟这个名子就叫起来了。桃花沟这个名子，还真的是名符其实的：每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你看整条沟都成了桃花的海洋，粉红色的桃花飘散着浓郁的花香，招来不知从何而来那么多的蜜蜂，上下翻飞，忙个不停地采花酿蜜。这里简直就是陶公笔下的桃花源啊！
要说的是这里的桃树都是野生的山毛桃，虽然花落后结的桃子多的像蒜辫，把树枝都压弯了，但是，这野山桃人是不能吃的，它不仅是个儿小得像大扣子，而且浑身一层厚厚的毛，味涩且酸，从没有人摘来吃的。任它熟了落得满地都是，慢慢烂掉，那桃核顺水漂到下游，第二年就有一棵棵小桃树长出来了。年深日久，整条沟就成了桃树的世界了。
桃花沟的婚俗也很特殊：因为交通不便，这里人很少与外村有来往。村里大多不同姓，所以青年人就在本村找对象。多年来都这样，这也就成习俗了。
再说这桃花沟处于太行山的大山深处，交通极为不便。如果要到它的乡所在地五龙村，需要翻过五道山梁，爬 0里的山路，离它最近的村红岩沟也有20多里。这里的人要想走出大山，需要顺着眼前这条沟，蜿蜒曲折走一百多里的山路，才能看到外面的天地。
因为交通的不便，桃花沟的人平时是很少走出大山的。他们所需的日用品，都是一次买足半年的或一年的用量。到五龙集上用自家的核桃、柿饼或中药材去换回来。大人孩子的衣裳一件都要穿好几年，换一件新衣裳那可是天大的幸事，会高兴得几夜都睡不着觉的。
因为村子小，离外村远，交通不便，这里至今也没有一所学校，小孩子也没人到外村上学的，全村十几个适龄儿童没一个上学的。前几年村里的几个好事者跑上跑下，盖了三间房子，办起了一所学校，可就是请不到老师。他们又跑县里，求爷爷告奶奶，请来的老师，都是待不了半个月，一个个如飞去的黄鹤，一去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二、
记得那是1975年的初冬，从上海分到五龙乡五个下乡知青，要分到各生产队参加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桃花沟的好事者赶紧跑到乡里，好说歹说要了一个知青，到桃花沟当老师。这五个知青中有个有个十八岁的小青年叫姚强的，自愿到桃花沟去当老师。他想当老师不用劳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再说了，桃花沟听这名子就能知道，一定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
经乡里领导同意，姚强就成了桃花沟小学的老师了。
说起这桃花沟，好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不仅县里的干部没有来过，就是乡干部也极少来。什么运动的风好像都被挡在了外面，到现在连什么是计划生育，好多人也不知道。乡里有什么重要通知，也是派通信员来告诉几个好事者，这几个好事者就代替了村里的干部。
把姚强接回村的，就是几个好事者中的杨大智杨大爷。杨大爷今年五十三岁了，是个羊倌。别看他年过半百，因为常年在山上放羊，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儿，走起山路如履平地，年轻小伙儿也赶不上他。
这不去接姚强时，杨大爷要他背行李，他说什么也不肯。说什么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儿，怎好让年过半百的老大爷替自己背行李？可是，还没走够半个小时，姚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怎么也赶不上杨大爷。杨大爷再跟他要行李时，他不得不服气了，还说谁知道这山路这么难走。
杨大爷背着行李在前面走，姚强空手在后面跟还是赶不上。杨大爷只好走出一段距离，站下等等他。姚强虽然累得大汗淋漓，把大衣也脱了，可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走几步就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喘一喘。
就这样，两个人走走歇歇，歇歇走走，从中午十二点，直走到晚上五点，太阳落了山他们才到家。
这南北向的一条大沟，把个桃花沟村一分为二，大部分人家住在沟西，沟东只有五六户人家。各家都是依山势而建，谁与谁也不连，有的相距二三里地。杨大爷家住沟西，距沟不远的一平地上。家里除了杨大爷和杨大娘，他们还有个女儿，叫花花，今年十五岁了。
姚强接到村里，被安置在杨大爷家。杨大娘是个热心肠的人，见到姚强亲热得像是见到了自己久别的儿子，孩子长，孩子短，拍土擦汗，忙个不停，把个姚强弄得很不好意思。花花忙把姚强的行李拿到早已收拾好了的另两间房子里，给姚强铺好床，一切都弄得妥妥帖帖。
这一切，都是姚老师未来之前几个好事者议定了的。因为杨大爷是几个好事中最有德望，也是最为积极热心的一个。他家离学校最近，所以，姚老师就在他家住宿，也在他家搭伙吃饭。至于伙食费，依杨大爷的意见，他说不用别人管，一个人能吃多少？他还是管得起的。但是，大家都不同意，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是全村的事，还是大家来管吧。最后议定大家自觉自愿捐点，谁家有学生就多拿点。
三、
第二天，村里像有天大的喜事，男女老幼都赶到学校门前，像赶会那么热闹。年轻人自动把学校打扫得干干净净。有学生的人家，妈妈拉着孩子，爸爸扛着桌凳都向学校赶来。那些桌凳虽然有高有矮，有大有小，排起来也不整齐，但总算有个学校的样子了。
各家送学生是很积极的，一共送来十九个学生。这十几个学生也像那些桌凳，有大有小，有高有矮，大的有十五岁了，小的才六岁。有的小男孩还穿着露屁股裤，鼻涕在嘴下挂恁长。
姚强看到这些，不免有些失望。可是杨大爷的热情却很高。一会儿招呼这儿，一会儿又指挥那儿。杨大娘里外帮忙，忙个不停。杨大爷看到差不多了，就大声宣布说：“大家不要说话了，大家不要乱了！我们的学校今天就算开学了！大家都回去吧，现在就请姚老师给学生上课。”
众乡亲相继离去，剩下这十几个学生呆在那里，杨大爷组织他们进入教室就坐。在这十九个学生中，只有三个女孩子，刚进入教室，那个稍大点儿的女孩子，一看前后都是男孩子，扭头跑了出去，剩下的两个女孩儿也跟着跑出去了。杨大爷一看，急忙追了出去，拦住了她们。可是，任凭杨大爷磨破了嘴皮，她们就是不肯进教室。杨大爷无奈，只好回家动员自己的女儿花花陪她们一同回到了教室，这才稳住了这几个女孩儿。
花花原本就想上学的，可是觉得自己大了，和小孩儿在一起有点儿不好意思。现在是父亲动员自己上学的，这正如心愿。
好容易安顿这些学生坐下静下来，杨大爷依次让每个学生报上自己的名字，让姚老师一个一个记下来。这个说他叫狗蛋儿，那个说他叫小小儿，又一个说他叫儿子……惹得姚老师哭笑不得，杨大爷也无可奈何。最后，杨大爷告诉这些学生，明天让他们的爹陪他们一块儿来学校，让他们的爹给他们起个正式的名字。
接下来，杨大爷就请姚老师上课，自己悄悄退出教室，轻轻关上了门。他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教室外静听姚老师上课。
谁知还没听到姚老师开口，就听一个男孩儿说我要撒尿，接着就跑出来，站在门口就尿开了。
姚老师刚要开口上课，又听两个男孩儿为挣地盘儿打起来了。杨大爷立即进去制止，这里还没平息，那边一个男孩儿踩了一个女孩儿的脚，小女孩儿又哭又骂。总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摁下葫芦漂起瓢，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把个姚强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杨大爷也累得满头大汗，折腾了一上午，也没能上成课。
这可怎么办？姚老师气得直掉眼泪，反复说自己没本事，教不了这个学，还不如到生产队去参加劳动。杨大爷忙上前安慰他，劝他不要着急，说山里的孩子不懂事，慢慢来，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急，我会想办法的。临放学，杨大爷告诉学生，下午请每位家长和学生一块儿来，要求每个学生和家长都要知道，上学必须遵守学校的规矩，在学校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不许打架、骂人；不许欺负小同学......。
杨大爷天天在教室外巡查，发现问题苗头，及时解决。还有杨花花，她年龄大些，又很懂事，她的父亲天天就在外面，她说什么不管男生女生，大家都听。同学间有点什么小摩擦，她一出面很快就风平浪静了。这样，就省了姚老师很多时间和精力，姚老师教得越来越顺手了。
杨大爷虽说是个羊倌，要天天上山放羊，可这山里放羊和山外不同：这里每天早上把羊往山上一赶就不用管了，傍晚到坡上一吆喝，羊群就会跟着主人下山归圈。所以，杨大爷才有时间天天招呼学校。
四、
不久，学校的教学秩序果然日渐好起来了，姚老师教学也更有信心了，他的脸上天天挂满了笑容。
转眼就到了旧历年的年底。姚老师的教学成绩非常突出，桃花沟的群众个个都很满意，都夸说这姚老师比以前的几任老师都好。姚老师被县里评为模范教师，还发了大红的荣誉证书。
春节临近，姚老师思家心切，想回家看望多病的老母，还有年迈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按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可是，桃花沟的乡亲心里可打起了鼓：因为前几任老师也都是以看父母为名，一去就再也没回头。这里的乡亲舍不得姚老师啊！村里的一些学生家长和好事者不约而同地齐聚在杨大爷家里，商量该怎么办，看如何才能挽留住姚老师。十几号人闷在那里，谁也不说话，都低头抽闷烟。浓浓的旱烟在屋里飘散着，充斥着，好几个人不停地大声咳嗽。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好久好久没一个人说话。最后，还是杨大爷发话了：“不让人家探亲无论如何是说不通的。姚老师回不回来，就看我们如何表达对姚老师挽留的诚心了。俗话说，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只要让姚老师看到我们的真心，我相信姚老师是个讲大义的人。”
在姚老师走的前一天晚上，村里的好事者和许多学生家长，都相继来到姚老师的住室，这个带来了核桃，那个拿来了柿饼，还有苹果、梨、红枣……足足有两三口袋，纷纷说这是山里人的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希望姚老师别嫌礼薄。大家对姚老师说不尽的崇敬和期待之情，都希望姚老师过了年能还回来教这些孩子，桃花沟的孩子离不开姚老师，桃花沟需要姚老师。
把个姚强感动得眼泪唰唰直流，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很清楚，一的这点成绩不是他自己的，如果没有桃花沟群众的支持，没有杨大爷的辛苦，没有花花的帮助，怎会有今天的成绩？他也会像他的前几任早做了逃兵，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
春节的热闹气氛还未完全退去，元宵刚过，姚老师果然如期回到了桃花沟。大家悬着的心落了地，个个欢天喜地，纷纷拥到杨大爷家里，拉住姚老师的手，询问他妈妈的病，问他的家人，问他家里有没有困难。大家七嘴八舌问这问那，弄得姚老师不知道该回答谁。
第二天，学校就开学了。
五、
现在该说说杨花花了。俗话说的好，深山出俊鸟，这杨花花虽然才十六岁，可是她也像她的妈妈，修长的身材，十分窈窕，乌黑油亮的两条大辫子从两肩垂下，直达腰际。瓜子型的脸蛋，高高的鼻梁，一双丹凤眼忽闪忽闪的透出智慧的睿光，面如桃花，赤腮洁齿，酥胸细腰，显露出成 性特有的魅力，她的成熟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
这花花虽然没有上学，可她天生聪慧，不论什么东西，她一学就会，且久而不忘。别人三五遍还学不会的，她一遍就会了。所以她学得特别快，没到两个月，她把一学期的功课全学完了。她好像是永远也吃不饱似的。
因为花花的聪慧敏学，课堂教的远不能满足她了，必须给她开小灶了，她的授课时间就不限于课堂了。在两年的时间里，她不仅学完了小学的语文、数学课，还学会了一大部分初中的课程。也因为她的学习不受课堂时间限制，大部分是在姚老师辅导下自学的。所以，花花就免不了要经常去问姚老师一些问题。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在晚上的灯下。耳鬓厮磨，抵首相处，朝于斯，夕于斯，时间久了，不知不觉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两个年轻人的心中悄悄滋生着，浸润着。
到了1977年的初冬，姚强从他同学那里听说了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数百万的知青只有通过上大学，才能离开农村，回到城市。
姚强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心里激烈地翻腾起来。他当然盼望着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好好照顾多病的母亲和年迈的父亲。可是他又割舍不下他热爱的教育事业；割舍不下这些渴望知识的大山里的孩子；更割舍不下杨大爷一家给他亲人般的温暖。他的成绩有一半应归功于杨大爷的辛劳，他忘不了杨大娘一日三餐悉心照料，变着法儿给他调剂伙食。有一次，他着凉发高烧，杨大爷爬到山上给他采药，杨大娘又是煎药，又是用热毛巾给他热敷。花花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灌汤喂药，满腹的担心全写在脸上。使个姚强深深地感到家的温暖，亲人的关怀。

共 17116 字 4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让人刻骨铭心的。文中的姚强和花花，机缘巧合的从相识相知，到相亲相爱，虽然没有举行婚礼，可是彼此都把对方深深的埋藏在心里。花花为了寻找自己的心上人，不远千里去上海寻夫，受尽了千辛万苦，演绎了一场当代孟姜女万里寻夫的故事，实在是令人感动。姚强虽然渺无音信，也是尽量隐瞒自己的病情，怕给花花的情感带来不必要的伤害。虽然花花郁郁而终，姚强病好之后，依然留在了桃花沟，相信花花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故事情节感人，生活气息浓厚，希望作者继续努力，创作出更好的作品，以飨读者。【轻舞编辑：山村野叟】【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72500 8】
1 楼 文友： 2015-07-25 11:21:48 感谢作者的辛勤劳动，向作者问好！
2 楼 文友： 2015-07-26 10:45:2 问候老师创作辛苦，祝贺老师佳作获精。祝周末快乐，精彩不断。
 楼 文友： 2015-07-26 17:52: 0 向周老师敬礼！向周老师问好！你的这一部佳作语言朴实而优美，事迹真事可信，阅读后十分感动人心。祝周老师健康长寿！福如东海！
4 楼 文友： 2015-08-01 1 : 9:04 祝贺周老师佳作获精！问好！ 爱文字，爱生活，爱自然！徐州十佳白癜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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