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永远的百草园随笔

去年夏天，我是专为拜访鲁迅先生笔下的三味书屋、百草园乃至咸亨酒店而去绍兴的。

真实的百草园远不及我想象中的别致与美丽。

先生笔下的碧绿的菜畦还是年复一年地栽种着一些蔬菜，我去的时候大概有刀豆、油菜、香菜。菜畦里很随意地生长着一些野菜和草，看来这侍弄菜畦的人是不很上心的。光滑的石井栏也在，不过那井水已没人再吃了。顺着井口望下去，黑洞洞的，圆圆的映着白光的水面已经很低了。几株高大的皂荚树在园边的一岭矮墙外茂盛地撑起一个个巨大的伞盖，投下的一片片阴影铺满了半个园子。园中还有几株不高的树，大概就是先生说的桑葚吧，显然它是不会认识先生的，当然也就没了我感觉中的那种灵气……至于“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的景象，当然也是不难见到的。百草园并不大，有三两亩地的样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说句实话，乘兴而来多少是会有些失落的。

绍兴是江南名城，从新石器时代开始，至今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了。城虽不大，却到处都是文化，到处都是历史。像徐渭、秋瑾、鲁迅、蔡元培、周恩来这样在中国历史上有影响的人物就出了一百多位。名胜古迹更是比比皆是。比如因陆游与唐琬的那段美丽而悲切的爱情故事而名噪一时的沈园；比如因王羲之为卖扇老妪在扇子上题字而扬名的题扇桥；比如因“曲水流觞”而成就千古名篇《兰亭集序》的兰亭，比如禹庙、快园、东湖、塔山；比如长庆寺、土谷寺、西施故里、大通学堂、青藤书屋，等等。游历绍兴，流连忘返是不为过的。

当时到绍兴已快晌午了，先去了三味书屋。是个高墙深院的所在，虽是正午却难见到几许明丽的阳光，也好，倒反衬出几许的静谧与闲逸。书屋很小，也就能容下六七个人的样子。镜湖先生早已仙逝，当年的学生也都作古了吧，可当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的朗朗书声似乎犹在书屋内回响。书屋的后面有一个不大的小园，有花，有草，有竹，园中有三棵很大的树，两棵是桂树，一棵是腊梅。先生曾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在地上或桂树上寻蝉蜕，还曾悄悄地在园里捉苍蝇喂蚂蚁……真是一派的天真和诗意。爱屋及乌，身处其间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幻化和情感的。

走出书屋，已觉得很饿了，便直奔了不远的咸亨酒店。茴香豆是一定要吃的。还有田螺、咕老肉、小草虾。倒是店里卖的老酒是最有名的。在南方生活有几年了，黄酒、花雕、加饭酒也都尝过，但都不如这里的浓烈、醇厚。三小碗下去已是面带酡色，步履蹒跚了。折倒“百草园”已是下午了。据当地人讲，去百草园最好是在早上晨风轻拂，晨露未散的时候。在我却怎么也想不出那时和现在会有什么区别。大概是晨风在园中起舞，阳光在晨露上泛起一道道耀眼的光晕更容易让人领略先生文章中的意境和勾起人们对自己童年的美好回忆吧。

北方的景物不比南方，现在不如，以前就差得更远。但童年是一样的。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有趣，一样的难忘。

我的童年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不说围着县城的大坝上有许多的小动物如刺猬、蜥蜴可以抓；不说坝外的林子里有无数的小鸟如画眉、红金中可以逮；不说城西的泡子里可以风风火火地耍冰尜、打冰趟、划冰车，单是在西条沟（辽河的一个支流）里摸鱼就很有意思呢。

邻家的大彪长我三岁，二彪长我一岁，愣头愣脑的都是摸鱼的好手。我却不行。但摸鱼有个规矩，不论谁摸的多，也不论谁摸的鱼大，凡一起去的都是你一条他一条平分的，所以每次我都去当个滥竽充数的角色。鱼拿回家里，妈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一个劲儿地夸，好儿子，真行！去上你马婶儿家借半碗油去，妈给你炖鱼吃。于是鱼越摸越多，后来妈就烦了，明个儿别摸这些破鱼了，怪费油的。以后再摸就摸大的，拿到市场上去卖。大的两角一条，小的一角一条。卖了钱就偷着买糖吃，灶糖，上面粘满了芝麻，极香。还有橘瓣糖，一角钱十块，又软又甜。

马婶儿见我们吃鱼就眼馋。她家没有男孩儿，就一个丫头，叫小香。大我一个月，个子却矮我半头。脸蛋儿红扑扑的，大眼睛，总爱咯咯咯地笑。马婶儿让她跟我们去，我们摸鱼她就在岸上捡。一次大彪和二彪游到岸边，一脸坏笑地喊小香，小香，快过来，这里有个鲤子。小香便急三火四地跑过来。他俩做着鬼脸，呼地一下光着屁股从河里蹿出来，把小香羞得捂着脸跑了。不一会，马婶儿来了，一手拉着小香，一手挥着一根带刺的槐树条子，指着我们大骂，你们几个小流氓看我不打烂你们的屁股！我们就可怜巴巴地缩在河里，脸上挂着一丝丝褐色的泥絮，受到惊吓的青蛙一样待在河里，一拱一拱地探着头。直到把马婶儿捱走了才上岸。后来，小香就再也不去和我们摸鱼了。再后来小香嫁给了二彪。几年前，我再一次回乡的时候偶然见到了小香，带着个孩子，已是十分憔悴了。原来，前些年县里在一个名叫茨榆坨的镇子上搞了一个服装批发市场，二彪和小香去做服装生意，赚了许多的钱，日子好了，二彪却拿着钱和一个 跑了。小香没念过几年书，却说了一句在我看来很深刻的话，人如果总也长不大该有多好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或是这个问题太浅，或是太深。总之它令我陷入一种莫名的感伤与无奈之中，浓雾一般氤氲在心头，久久不散。

杨绛先生说，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外边的人想进去，里边的人想出来。人生何不如此？孩子们想长大，大人们又是多么想回到童年啊！

湖北作家李修文写过这样一段话：如果说人生是一条大河，那么童年就是这条大河的源头，从这里汩汩而出的河水它澄澈、甘甜、清洌的特质会让人们在叹为观止中几近绝望。

感谢百草园，因为有了它我们才得以聆听先生童年时的那些美丽的故事。

感谢先生，有了那样华美的文章我们才有了一方追忆童年的圣地！在我们空虚的时候，在我们彷徨的时候，在我们痛苦的时候，在我们迷失的时候……

百草园，我还会来的。

共 2289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看景不如听景。因着对前人笔下一处园地的追寻，作者乘兴去了那个心中一直惦念的圣地，在遭遇荒芜凄凉的突袭之时，所幸的是，这个古老的小城遍地是历史、处处是文化，让人失落的心在文化的洗涤中再一次找到不虚此行的感觉。人们建议在晨风中去百草园较合适，而这么多年以来，在编者心中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应该在秋风萧瑟的黄昏去百草园比较能够迎合住那个氛围。看到吃茴香豆的情节，编者也很想有一天能坐在咸亨酒店里来一壶绍兴黄酒，一品那传说中的茴香豆……作者此行的收获不在文化，不在茴香豆，不在其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找回了童年的记忆，那些儿时的玩伴在岁月的历练下有了各自不同的生活，让人在追忆之余，感慨连连。问好作者，希望哪天一起在咸亨酒店碰一杯老酒，一品那美味的茴香豆。（丁香：林又青） 【江山部·精品推荐1505 1002 】

1楼文友： 20:22: 0 此文很不错，数十遍。

回复1楼文友： 20:42:1 谢谢又青的编按和评论。让我突然觉得看了你的编按让我的文都失色了不少，一篇随意的小文让你提炼出这么多连我都不曾想过的深意来。真的谢谢！童年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望着童年的背影，我真的有要流泪的感觉，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但，离得有那么那么的遥远，永不可及了，不是岁月的远去，不是白发的悠长，不是儿女的长大，而是心，没有了那份纯净和单纯

2楼文友： 20:46:09 阅读此文，作者笔下的百草园让我想起小时候初次接触鲁迅先生作品的情景。阅读此文，也了解了这里的历史和文化。欣赏，谢谢作者再次为丁香带来佳作！ 花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灿烂，天自安排。

楼文友： 10:14:14 很美的文笔，尤其那个插入的小故事，让人看了喟然长叹。

4楼文友： 07:40:0 感谢先生，有了那样华美的文章我们才有了一方追忆童年的圣地！在我们空虚的时候，在我们彷徨的时候，在我们痛苦的时候，在我们迷失的时候 百草园，我还会来的。欣赏佳作。问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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