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散文杭州的专家

文化大革命开初曾被称为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大约“五?一六通知”之后，才改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五?一六通知”称，文革的“目的是斗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运动一开始，却是先横扫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从泌湖回到城后，每次上街都能感觉到“横扫”气氛。到处是标语、大字报，到处在砸、凿建筑物上用来装饰的物件——比方龙凤、福寿什么的。

虽已离开学校，却难忘自己的学生身份，每日价像正儿八经的学生那样，去外面浏览大字报。然而，没过多久，秋凉未起，关节炎死灰复燃。不要说行走，稍稍站立一会儿，双腿也会发酸发僵发颤，尤其是脊椎，重新开始前倾弯曲。我没气力再上街了。

爸妈忧心如焚，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急病乱投医真的不行了，去杭州浙二医院作个全面检查吧，听说那里骨科很有名气，他们应该有办法。

1966年9月1日，爸爸陪我去了杭州。

头一次来到省城，却发现她并没我想像的那么美丽。到处是大字报，到处是游行队伍，到处在呼口号。

医院里人很多，等了好长时间，才听到护士叫我。

一位中年大夫面无表情地用杭州口音问：“哪里不舒服？”

“膝盖，膝盖痛，还有脊椎……”

还没等我说完，大夫就扬手指了指旁边的床，示意我上去。

大夫在我的膝盖等关节上捏了几下，边捏边问痛不痛，我如实回应，原以为起码还要检查我的脊椎，没想到他轻描淡写地说：“好了。”

无奈地回到诊桌前，只听大夫说：“类风湿，这病没法治。回去吧。”

我懵了，辛辛苦苦从诸暨赶来，如此随便就打发我走？

爸爸恼了：“你这医生，怎么这样看病，都没好好检查一下，一粒药都不给配就要我们回去，我们大老远地来，是听说浙二医院名气大……”

医生理都不理，只顾埋头看别人的病历。

爸爸怒不可遏地拉起我：“走，找他领导去！”

不知道被惊动的领导有多大，只记得他态度挺好，答应立马召集内外科专家会诊。

没过多久，五六位年纪比较大的医生把我叫了进去，先是详细询问，然后动手检查，几乎每个关节全摸了个遍，最后，拍X光片、验血沉、抗O等。一直折腾到下午，检查结果出来后，几位大夫再次会诊。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最后，一位看上去年逾花甲的老大夫出面说：“照血液检查结果看，怀疑是类风湿性关节炎；X光片却没显示脊椎关节有任何炎症，总之，印象是类风湿性关节炎。”

“那这关节炎该怎么治？”爸爸急切地问。

“目前，对类风湿性关节炎，国内外都没什么良药可治，只能碰运气。运气好，阿司匹林也有特效；否则，再贵重的药都无济于事。”

“你们是医生，怎么要我们去碰运气？”

“没办法，我们不能不尊重科学。”大夫不卑不亢，不愠不火，“回去吧。”

爸爸还想争辩，然而，那几位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无奈，只好默默离开医院。爸爸突然对我说：“去西湖看看。”

叫来一辆三轮车，没几分钟，到了六公园。

下了车，爸爸说：“走几步吧。”

双腿灌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可我还是坚持着，拖着脚挪。

说是到了西湖边，说是走在了六公园，看出去，一切都灰蒙蒙的，不知道是天气不好还是心情的缘故。西湖水面平静，没有游船，湖边的铁拦索离我至少有 0米远，几个小孩手捏钓鱼钱（没竿）坐在铁拦索上钓鱼——可怜，这是我对西湖的全部记忆。

……回家后，仿佛大病一场，又有了那种要垮塌的感觉。

后来有人猜测，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那些学术权威不被打倒，我的病一定可以治好，起码不会这么严重。事实却并非如此，我正是被专家判处死刑了的。不过我并不怪他们，毕竟，即使是现在，国际上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把这种病视为不死的癌症。

当然，文革的影响太巨大也太惨烈了，即使像我这样没有参与其间的人，也还是难以避开它无孔不入的波及。这是后话。

共 149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文化大革命时期，“我”的病被杭州医学专家确诊为“类风湿”，治不好的病，是那个年代耽误，还是这个病本身不可治？文中主人公没有说，时代的烙印涂不去，留给读者无尽的怅然和思索。【：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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