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幽默记短篇小说

文章来源:延庆文学网  |  2019-12-17

1

这是发生在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凌五斗。这个故事就是讲他刚入伍时在新兵专列上创造的闻所未闻的幽默传奇。

他从家乡出发,一路行来,直到北京前都没啥可说的。但当他从广播里知道火车停靠到了首都北京之后,他的血“唰”地热了。他突然站起来,对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新兵敬了一个还很不标准的军礼,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同志,我们现在真的是在北京吗?”

他对那个新兵敬礼时,那新兵就被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一下把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那新兵紧张得连连说:“嘿,你干哈呀干哈呀?你傻呀,连这是北京都不知道?”

“你是说这真的是北京?这就是毛主席住的北京?”他迫切地想确认这个事实。

“切,这还用问?”那新兵不想再理他。

“你知不知道,天安门在哪个方向?”

“切!”那个新兵耸了耸肩,随便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凌五斗一听,说:“啊,这就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住的地方了!”他感到自己有些眩晕,赶紧朝新兵所指的方向,立正,两手垂直,中指贴于裤缝,深深地三鞠躬,然后挺直身体,激动得突然举臂高呼起来:“毛——主——席——万——岁——”

这个车厢的接兵干部和新兵除了挨他近的正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外,其他人要么正看着车窗外的景物,要么正在闲谈,要么正昏然欲睡,要么正陷入茫然沉思,听到这一声高呼,马上像弹簧一样,弹跳起来,挺直身子,高举右臂,跟着高呼。其他车厢的人一听,也次第如是高呼起来,站台上的人,其它列车上——所有在站的列车上的人一听,也都跟着高呼起来,这高呼声逐次波及开去,最后整个北京城都高呼起来了……

凌五斗的热血像加了干柴的沸水,沸腾得更凶了,他接着举臂继续高呼:“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车厢上的人也如是高呼,整个车站的人如是高呼,然后那高呼声如是次第波及开去……

听着那如浪潮般的高呼声,这列车厢上的人都傻了。他们机械地站了一会儿,又像木偶一样坐下了,大家端坐如仪,整个车厢静悄悄的。直到一列火车拖着白色的蒸汽,嘶鸣着“哐当哐当”开进站来,车上的官兵才放松了。

凌五斗倒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坐在那里,好奇地看着窗户外面的那辆列车。

“嘿,你是哪旮旯来的呀?”一个高个子的新兵坐到他对面,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盯着他,很慎重地问道。

“我是从乐坝来的。”

“乐坝?乐坝是哪个鬼地方?”

“望城乐坝。”

“望城?哦——”那家伙还是不明白。

他点点头。“我是乐坝的,望城乐坝。”

“你是往哪个方向去啊?”另一个新兵关切地问。

“白山。”他很肯定地回答道。

“白山?白山——?不会是长白山吧!”

“是白山。”

“那就肯定是长白山了,你上错车了,赶快下车吧,不然,这车马上就要开走了。”

“是吗?”他拿起自己的行李,道了谢,就往车门口走。因为他低头走得急,在车厢过道处和迎面而来的华副团长撞了个满怀。

车厢里带新兵的李排长知道他是首长,见他过来,立马大声喊道:“起立——”整个车厢的新兵都站了起来。李排长要上前报告,华副团长示意他算了,说,“叫大家稍息。”然后,他问道,“是你们这节车厢最先高呼毛主席万岁的?”

李排长立正答道,“是的。”

“是哪位提议的呀?”

李排长指了一下凌五斗,“就是这位新兵同志。”

华副团长看着他,“哦,是你呀。”

凌五斗也学着排长的样子,站直了:“首长,是我,我是从望城乐坝新入伍的凌五斗!”

“你这提着背包要到哪里去呀?”

他指了刚才那位新兵,“报告首长,我是要到白山去当兵的,这两个同志说我上错了车,我正准备下车。”

“望城?乐坝?白山?凌五斗?”华副团长也迷糊了,“凌五斗?好,你说明白一点,哪个望城?哪个乐坝?哪个白山?”

“报告首长,就是望城乐坝,就是白山,白色的山,就是我爹凌老四呆过的白山。”

“凌老四?老英雄凌老四?”

“报告首长,是的。”

“你就是他的儿子凌五斗吧,你老爹生前的战友白炳武副司令员专门交代过,要我把你带到部队去!”

“是的,首长,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白叔叔来找过我们,然后他就回去了。”

“哈哈,我1947年当兵后就跟着你爹,打兰州时才分开了,我从那以后都没有见过他了。对了,我得给你纠正一下,你说的不是白山,而是雪山,是世界屋脊上的大雪山。”

“雪山都是白色的。”

“哦,所以你就叫白山。”

“我常常梦见白山。白得晃眼,像六月间正午的太阳光,它常常把我从梦里晃醒了。”

“那你就叫白山吧,最多半个月,你就能见到你梦里的白山了。”

“我也就能见到我爹了。”

听他这么说,华副团长的脸上掠过一丝伤感。“是的,你能见到他。对了,我刚才来是要表扬你的,你那声口号喊得好啊!你知道吗,整个北京城都跟着你,跟着我们喊起来了!等一会儿,我们军区《战胜报》的还要来采访你呢!你做个准备,好好回答他的提问。你没有坐错车,你快坐下吧。”

凌五斗说:“是,首长!”他说完,坐到了座位上。

“小伙子,很不错,一上车就搞了个大响动,继续努力,好好干!”华副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满意地走开了。

他一听华副团长让他继续努力,又“嗖”地站起来,再次举臂高呼:“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副团长以及这节车厢的人都再次猛地站直了,跟着他高呼起来,整列火车的人都跟着高呼起来。好在这时候,火车已开动了,这才没有惊动整个伟大首都北京城的人。

2

华副团长前脚一离开,这节车厢的人就嗅出了凌五斗原来是有关系有背景的。挨着他坐的新兵一下感觉荣幸起来,没有挨着他的新兵也想办法凑过来,希望和他认识。

凌五斗问排长:“刚才那个人是谁?”

“是我们团的华副团长,担任我们这个征兵组的组长,也是临时组建的新兵大队的大队长,你没有听出来?他当年还是你爹手下的兵呢。”

“他说,什么是?”

“就是给报纸写稿的人。”

“那采访是什么意思?”

“采访就是问你问题,他问,你回答就可以了。”

“哦——那他不是,刚才为什么要问我问题呢?”

“因为你刚才带头喊口号了。”

“在乐坝,每次开大会,我们的革委会主任都会带头喊口号,为什么不去采访他?”

“在你们老家那个地方,就是天天喊也不可能有人采访。”

“为什么?”

“因为……你们老家没有。还有,就是因为你喊得不一样,你刚才那一喊,喊得整个伟大首都北京都响应了,这体现了我们这些新兵的士气和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热爱。”

“我刚才只想自己喊一喊的,不想会有那么多人跟着我喊。这么大的声音,不会惊着毛主席吧!”

“我想不会的。”

他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就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传过来:“请问,哪个是凌五斗同志?”随着那声音,走进来一位漂亮的女军人。她胸前挂着一台海鸥牌相机,手里拿着一个红皮的采访本。她一走进这节车厢,车厢就一下变亮堂了。

一个新兵殷勤地站起来,把她带到凌五斗面前。凌五斗站起来,向她敬礼。她没有还礼,而是伸出一只白皙雅致的小手,和凌五斗轻轻地握了握。

“我是《战胜报》的何卫文,我想和你随便聊一聊。”

“我叫凌五斗,小名五斗。同志,我知道你名字的意思,卫文,就是保卫文化大革命。我们乐坝有个人原来叫凌富贵,后来改成了凌卫文,我们乐坝旁边的侯家坝,都是姓侯的,一下子有十几个人改成了侯卫东的,意思是保卫毛主席。这没法区别开,叫起来就很麻烦。最后只好叫侯俊堂家的侯卫东,或者是侯文举家的大侯卫东、小侯卫东,或者是大田边那家的侯卫东,死枣树旁那家的侯卫东……”

他说话的时候,何一直忍住自己的笑。她想等他说完。但她实在忍不住想笑,就笑起来,笑完了,就说:“哎呀,凌五斗同志,你真是太幽默了!”

“你说的是油墨吧,在我们乐坝,只有木匠和柳文东老师才有。木匠把它装在墨斗里,做木工时拿来弹墨线,柳文东老师用它来写大字。”

听他这么说,他们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笑又爆发出来了。

凌五斗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他始终是很严肃的表情。

何也意识到在一个新兵面前这么笑是不合适的,终于把笑收住了。她说:“好,凌五斗同志,我们现在开始正式采访了,你放松一点,我们其实也就是随便聊一聊。”

但凌五斗听她这么一说,更加紧张了。他并拢双腿,身体挺得笔直,两手放在膝盖上,说:“何,不,我们县上的武装部长说了,在部队,上衣上有四个兜的就是干部,要叫首长,你衣服上有四个兜,所以我应该叫首长,首长,您……您就随便采吧!”

“不用那么叫,随意一点,请问刚才那声毛主席万岁是你第一个喊出来的吗?”

“首长,是!”

“你当时喊这声口号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首长,我没有怎么想。我听一位同志说这是北京,我想这是毛主席住的北京,原来在我老家乐坝,隔着那么远,天天向他请示汇报,现在好不容易离得这么近,我想我一定要向他鞠躬,一定要表达一下我内心对他的热爱。”

“你多大开始向我们敬爱的毛主席早请示晚汇报表忠心的?”

“首长,六年前吧……首长,刚开始,我们家成份不好,所以没有资格向毛主席请示汇报,但就在六年前,他们斗我的时候,把我从批斗台上推下来,把我的脑子摔坏了,从那以后,我就向毛主席请示汇报表忠心了。他们不让我那么做,打我,斗我,我偏要那么做,没办法,只好让我那么做。当然,我们家现在不是反革命了,我爹已经平反了。”

“你看你又开始幽默了,你说你脑子摔坏了,可我们一点也看不出来。”

“首长,好多人都这么说。批斗我的人也说我是在装傻。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对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后我从《毛泽东选集》中找到了答案。我认为这可能就是毛主席说的唯物辩证法,就是他说的事物要一分为二的看,像我这种真正脑子坏掉的人,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坏,而那些脑子看上去好好的人,只有坏了脑子的人才能看出来。”

“您能说出这样的话,哪像是个脑子坏了的人?你看过毛主席的选集?”

“首长,我看过,可惜我脑子坏了,记不住。我有时连原来很熟悉的人都记不起来。”

“你爸爸是我们军区著名的战斗英雄,你要向他学习吗?”

“首长,我爸爸是因为要解放中国,所以有很多仗打,所以他能成为战斗英雄,现在没有仗打了,我要学也学不成了。”

“你可以学习他的精神。”

“首长,你看我这么傻,能学他那样做一两件有意义的事情就不得了啦,怎么学得了他的精神呢。”

“你看你多谦虚啊!”

“首长,毛主席说过,骄傲使人落后,谦虚使人进步。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了,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我等会儿会写一篇稿子,先在我们列车上的广播上播一播,然后还有可能登在《战胜报》上。”

“谢谢首长!在我们老家乐坝,甚至在我们公社望城,我和我娘、我丈母娘八姨太、我媳妇袁小莲也经常上广播。”

何已合上了采访本,听他这么说,觉得又抓住了一条线索。连忙问他:“看来你没有当兵前,思想觉悟就很高,表现就很进步积极哟?”

“我说的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是说,每次开批斗大会,当我们被押到批斗台上的时候,都有革命群众在广播里揭发我们的反革命历史、反革命本性、反革命本质、反革命阴谋、反革命的丑恶面目。”

何又笑了,她说:“哎呀,凌五斗同志啊,你的确是太幽默了!”

何脸上带着笑,很满意地、轻盈地离开了。

何已经走到另一截车厢里去了,这截车厢里还鸦雀无声。

凌五斗打破了寂静,他看着大家,奇怪地问:“我且问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啦?”

一个矮个子新兵回答道:“我且回答你,凌五斗同志,我们没有怎么,我们都在目送何离开。”他说完,装作很由衷的样子,两手抚胸,赞叹道,“啊,我现在只想赞美何,我从来没有想过,部队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军官,你看人家那革命气质!”赞罢,他又回头望着凌五斗,“哎,我当兵一回,何要能来采访我一次,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看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尽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另一个高个子新兵认真地批评矮个子。

矮个子马上给予了有力地反驳:“这不能说是小资产阶级情调。何作为一名革命女军人,使我们一见到她,就有了好好干、当先进、成为一个优秀革命战士的动力。因为,只有成为像凌五斗同志这样优秀的革命战士,才有可能被她采访。所以,我说我想被她采访,也就是想成为像凌五斗同志这样优秀的革命战士。我且问你,小资产阶级能有这样纯洁、高尚的想法吗?”

共 14706 字 4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又是作者的一篇先锋派力作。正如作者在文章开头所说,小说讲述了一个叫凌五斗的新兵在新兵专列上创造的闻所未闻的幽默传奇。读了此文,我们脑子里可能会闪出“许三多”的那个傻样。但凌五斗又与“许三多”不同,他们所处的社会背景不同,而且他是英雄凌老四的儿子,文革中被父亲牵连,在批斗中被摔伤了脑袋才变得傻不拉叽。小说中的情节荒唐可笑,甚至虚构得不可信,但又都是在凌五斗一本正经的语言和行为中表现出来的,这是作者的高明所在,他用荒诞、黑色幽默、反讽、暗示、夸张等手法,营造出了事实与语言、行动上的错位感,达到了以“不真实”表达“真实”甚至超越“真实”的艺术效果。这种由提炼生活,再从虚构中表达的真实,更深刻地重现了那个错位年代的荒唐、悲剧和对人性的催残、碾压、扭曲,也更强烈地反映了人性的复杂、虚伪、愚昧,更真实地表达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悯,值得我们好好品读并深思。流年倾情推荐!【:素馨】【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50 16】

1楼文友:201 - 15:04: 4 感谢老师赐稿流年!花了半天的时间读这篇小说,读过之后,突然发现不知该如何准确表情达意,开始边读还能边笑,后来就觉着沉重了。关于那个对自己来说还很陌生的年代,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不过,老师的意图可能并不在批判或是揭老底,不然,也不会用 幽默 了。 借用中医手段,切脉世间冷暖。

2楼文友:201 - 07:24:4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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