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越来越远的老屋散文

文章来源:延庆文学网  |  2019-10-03

老屋座落在湾泥乡莲池村荷叶组的一个背北朝南的土坡上,它的右侧是一个隆起的土塬,土塬上长满了桂竹,这种竹子腰杆直、富有弹性、骨节小而且硬,一根根只比大人的拇指稍粗,风一吹,密密匝匝的枝叶就会在相互的磨擦中发出细碎而清亮的沙沙声。它的左侧是一户姓付的人家,两家的格局大同小异,付姓虽然是外姓,但两家相处得倒很融洽,谁家也不把谁家当外人。屋后有一道两人高的高坎,高坎的土质呈褐红色,一些水草和马齿苋从上面爬下来,一缕缕,带来潮湿和水滴的声音。高坎的长度大约有三十米的样子,差不多也是老屋的长度,中部有一个地窖,一些白心的和黄心的红薯呆在里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捡来的石头。与红薯一起呆在里面的还有土豆,要是有人钻进去,就会闻到一股腐败的气味,有些红薯呆着呆着就自己烂掉了,有些表面看上去没什么,用手一捏就稀软如泥。

相比之下,土豆就要好得多,它们的颜色日益加深,但冒出来的军绿色嫩芽无时不在显示它们内在的生气。高坎上去是水田,水田再上去是一座山,这种梯形的结构往往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其实,老屋是座落在山脚下的。老屋的门前是一块坪地,三棵梨树、一棵叫五月红的桃树还有后来栽种的一棵枣树分布在坪地靠近水田的边沿。老屋的对面是向西流去的邵水河,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老屋落成的那年荷叶组叫荷叶生产队,姐姐也正好是在那一年出生的,因此,姐姐的小名就叫双喜,取双喜临门的意思。我晚姐姐两年,弟弟又晚我两年,三姐弟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都是在老屋中度过的。

我两岁那年才学会走路,因为在地上爬得太久,这种日复一日的爬行无意中给了我深刻的记忆和类似于动物般的敏捷身手。那时,父亲在一个军工厂工作,一年难得回来一两趟。母亲则是生产队里的会计,经常用一块蓝条手巾包着一个装有三两米的白瓷碗提着到公社去开会,中午就在公社的食堂吃饭,晚上才能回。家里的事基本上交给了奶奶,奶奶每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幸好除了喂饭外,我基本上不要奶奶操什么心,一个人穿着开裆裤,不亦乐乎地从这间屋爬到那间屋,又从那间屋爬到这间屋,在爬的过程当中,我要绕过那些鸡粪、鸡、猫狗以及水缸和锄头之类的农具,屋里的泥巴地估计就是我给磨得滑光的。家里的门坎虽高,但对于我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奶奶后来回忆起来时说,我在爬的时候就像梭链子一样,刚才还找不到人,一下子就梭到了脚面前。记得有一天,邻村的一位阿姨来家里玩,见我在地上抬着头好奇地望着她,她就问我多大了,当她听母亲说我两岁了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忙问两岁的小孩怎么还在地上爬啊,母亲当时愣了一下,恍若刚从梦中惊醒一般:“是啊,你要是不提醒,我还不觉得。”那位阿姨当即就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由于基本功扎实,母亲和她牵着我只在屋里走了一圈,我就能甩开手自己稳稳当当地走了。刚学会走路不久,我就能跑了,先是跟在姐姐的后面跑,后来跟在母亲的后面跑。有时母亲去村口的井边挑水我都要跟在后面,好多次母亲不让我跟,经常回过头来要把我骂回去,我不肯回,始终与母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个甩不掉的尾巴。等到我能跳过自家的门坎像兔子一样飞跑的时候,也是我真正开始记事的时候。

童年对于我来说并不快乐,对于姐姐来说则是一种不幸!

姐姐一岁的时候已经能说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了。有一天下午,母亲走亲戚去了,奶奶去附近的土里摘辣椒,姐姐一个人在家。德叔家的二儿子来串门,见大人不在,就到里屋的米缸里抓了几把米,姐姐一直呆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德叔家的二儿子在临走之前还逗了她一下。不一会,奶奶回来了,姐姐赶紧牵着奶奶的衣角跑到米缸边,用手指着缸里说:“叔叔……米……”见奶奶不太明白,就又牵着奶奶指着敞开的后门说:“叔叔……走……”奶奶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德叔家的二儿子刚才在路上碰到她时神色有点不对。奶奶并没有声张,那个时候刚刚能吃饱,德叔家的子女一大群,劳力又少,队上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倒是姐姐的这一乖巧的举动让家里的大人很是惊喜了一段日子,都认为姐姐从小就这样聪明,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谁知姐姐两岁那年得了小儿麻痹症。母亲后来回忆说,那天早晨她喂完猪烧好了饭还没听到姐姐喊起床的声音,觉得很奇怪,因为平时姐姐总是一大早就嚷着要起来了。待母亲到床边把姐姐抱起来时才发觉不对劲,用手一摸,姐姐的额头滚烫,双腿和身子软绵绵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母亲赶紧把姐姐抱到了乡卫生所,卫生所的人看了后,就给姐姐打了一针庆大霉素,一针不见好转,打了好几针之后,额头不烫了,身子能站直了,可姐姐的耳朵却再也听不见了。听不见的姐姐还来不及学会讲话,听不见的姐姐总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说话,听不见的姐姐只能用简单的“啊”和手势与人交流。姐姐的手势是她创造的,譬如说吃饭,姐姐就会伸出右手的两根指头对着左手的手心放到嘴边划拉几下。有时姐姐的手势因为事情的复杂也变得复杂起来,要是我们看不懂,姐姐的面部就会因情绪的激动而变形,她“啊”的声音也会随之变得大声而急促,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她的声音了。有一天,母亲给姐姐两毛钱去买钮扣,转念一想,又怕姐姐吃亏,就叫了同村的一个年龄大点的女孩一起去,姐姐很懂味,就把钱放在那个女孩的身上。买了钮扣回来之后,姐姐俨然一副很气愤的样子,她一见到母亲就大声地叫嚷开了,飞快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就在屋里比划,她在地上一下子划了好多小圆圈,像做算术题一样告诉母亲,钮扣多少钱一粒,两毛钱能买多少钮扣,而同去的那个女孩趁她在集市上的一个摊位上挑选的时候,跑到另一个摊位上把钮扣给买了。姐姐很激动,比划的意思是说,她带回家的这些钮扣只要一分钱一粒,而那个女孩一共只给了她十粒,也就是说还有一毛钱被那个女孩子揣到自己的口袋里去了,并要母亲和她一起到那个女孩子家里去把钱要回来。母亲也比划着问她,为什么当时不说呢,姐姐告诉母亲当时人太多,面子上过不去,那个女孩子又是母亲叫去的,更何况年龄和个头都比她大,万一吵起来,她打不赢她。从那时起,以后家里买什么东西,母亲尽可以放心让姐姐一个人去买了。

不过几年的工夫,老屋的老态就显现出来了。外面的土砖墙已由黄泛白,又由白变暗;木制的门坎在一点点地矮下去,有的被屁股或者脚板磨得高低不平;屋内的墙上被我用烧黑的柴棍画满了小人书中的将军和士兵;横梁上的燕子窝还是去年的那个,一些枯干的草屑从窝里伸了出来,一些黄色的、白色的粪便像油画的颜料涂抹在横梁上,有的掉在簸箕里结成了块状;灶边的墙壁更像是刷了一层厚厚的黑漆,一些沾满灰烬的油烟和蛛一起吊着扯着,在穿堂风里晃荡;从屋顶的亮瓦上漏过来的光也变得像断掉了瓦丝的灯管一样,浑浊而模糊;一些瓦片掉了下来或者碎在上面,说不清是猫翻破的还是风雨打烂的;屋后的高坎在一场夜雨中突然崩了一个缺口,是母亲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填补上去的。

这一年的春天,成双成对的燕子早早地就飞回来了,有的将老窝修饰一番,有的在旁边另起炉灶。这些紫泥纹身的秀才其实个个都是筑窝的行家里手,几天时间,一个比我们的想像更舒适更踏实的窝就筑好了,它们忙忙碌碌地出入着,一不留神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窝里就会伸出一排嗷嗷待哺的小脑袋来。有一次,我和弟弟找来一根长竹竿,想把梁上的燕子窝戳下来,结果正好被奶奶发现当场数落了一番,说燕子窝是千万戳不得的,要是戳了头上会长癞子。我和弟弟信以为真,生怕头上真的会长出癞子,从此再也没有戳过。倒是邻居家的海山戳过一回,一共戳了好多次,燕子窝才叭的一声砸在饭床上。那时的燕子早已飞走了,窝里除了铺着一些草和几根粘在草上的绒毛外一无所获。那段日子我们就怀着一颗恶作剧的心理盼着海山的头上长癞子,海山也一连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但盼着盼着我们就把这事给忘了。如今想起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听说他的头上长出个什么癞子来。

与燕子一同回来的还有叔叔,叔叔是从部队里回来的。这一年五月红开花开得格外早,一树的殷红。一天,生产队的几个骨干人员拿着长卷尺在田间地头比划,他们当中就有叔叔和母亲。比划到那棵五月红跟前时,生产队长说这棵树占了下面那丘水田的面积,要挖掉。叔叔觉悟高,二话没说就从家里搬来一把斧头,木屑四溅处,五月红被砍倒了,桃花掉落一地,如血如诉如泣。再看那两树梨花,惨白得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般。母亲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姐姐和弟弟看看母亲又看看叔叔,心里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吭声。自那以后,老屋少了几分颜色,我们也再也吃不到如寿桃般大而甜的五月红了。

叔叔回来不久,媒人就找上了门。未来的婶婶能说会道,她的体形比村里待嫁的姑娘都显高大,这与母亲的矮小形成鲜明的对比。婚事一谈即合。天一晴,叔叔就烧砖、打地基、砌屋,在老屋右边靠竹塬的地基上新建了三间房和两间灰屋,只等秋天一到操办婚事。叔叔的婚事办得很热闹,父亲还特意请了探亲假回来。婚事的前一天下午,奶奶在檐下新垒的灶台上用荷叶锅将一锅水烧得滚开,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把我家喂的那头二百多斤重的猪给宰了,我们当时就喝到了热气腾腾的猪血。屋前的坪地上,一滩黑红的猪血浸进散乱的稻草和地里,两条杀猪用的红漆剥落的长条凳还来不及搬进去。一个用来烫猪毛的大黄桶摆在坪地的正中间,地上到处是成砣的、散开的湿漉漉的猪毛。猪的肚子剖开后用镣钩钩住屁股挂在了一扇门板上,母亲在一旁帮着用热水清洗猪的五脏六腑。村里的一位老书先生则一边捻着长长的胡须一边在屋里的一张桌子边写“喜”字和对联,地上的红纸摊了一大片,有的已经写好,但墨迹未干。我和弟弟在屋里屋外跑过来跑过去,喜气开始弥漫老屋。第二天一大早,大大小小的白瓷花碗就一溜溜地在大门口靠墙的位置摆开了。随着一长溜送亲的队伍出现在村口,鞭炮声爆响起来,老屋的上空到处飞舞着硝烟和炸碎的纸屑。晚上,来闹洞房的人一直从里面挤到了老屋的外面,我们这些在大人的两腿间钻过来钻过去的小孩子只是呆呆地看着听着,大人们的笑声和叫喊声震耳欲聋,我们除了觉得好玩跟着大人们傻笑外,并不懂其中的意思。

叔叔成亲后不久,奶奶就把舅爷爷(因爷爷去世得早,娘舅为大)喊了来,召集全家人商量分家的事,分来分去的结果是我们这一家住的三间屋不变,叔叔一家住新砌的三间,两间灰屋里面的那间由奶奶一个人住,灰屋从屋后开一扇门,也就是说,奶奶每次进出她那间小屋要么从叔叔家绕出来,要么从我们家绕出来,要么走一段长长的阶级从屋的侧面绕出来,当时父亲和叔叔都不同意,认为这样对奶奶太不公平。奶奶却固执己见,说只要你们两兄弟过得好,我一个老婆子住哪里都知足。直到最后舅爷爷也站出来表了态,事情才这样定了下来。

婶婶来了之后让四处问医的母亲看到了希望,因为婶婶的娘家有一个医生,据说医聋哑是出了名的。母亲就在婶婶的引荐下到医生那里买了药回来,由付姓的赤脚医生给姐姐注射。付姓的赤脚医生有个外号叫黑皮,因是隔壁邻居,彼此都信得过。每天天快黑的时候,黑皮就会背着药箱拿着一个大大的针管到我家里来,然后家里的大门一关,屋内漆黑一团,黑皮把一个手电筒递给母亲,让她在一旁照着,紧接着姐姐尖利的叫声和挣扎时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碗筷掉到地上的声音、撞击大门的声音就会此起彼伏地响起。我和弟弟瑟缩在黑暗中目睹着这一切,目睹着姐姐的痛苦和大人们那被晃来晃去的手电光照得变了形的脸,那个时候我已经懂得他们这样做是为姐姐好,要是在平时有人这样对待姐姐我们一定会拚命。当好不容易闪着寒光的针头被 时,姐姐的叫声也会戛然而止,这个时候,她会用一双泪眼望我们两兄弟一下,眼里有一种言说不出的凄楚和无助。每次在吃中饭的时候,姐姐总是将最好吃的菜往母亲的碗里夹,她以为这样黑皮就不会来了。每次姐姐只要看到婶婶就会用一种很仇恨的目光剜过去,因为姐姐知道这些药是通过婶婶找来的。但黑皮还是会来,有一次黑皮只是打门口过,姐姐见了丢下手中的饭碗就跑。这种针打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奇迹并没有发生在姐姐的身上,最终随着一家人的泄气而作罢,可姐姐已白白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惊吓。

奶奶住到老屋的后面之后,我们三姐弟经常去陪她。要是到了冬天,我们就轮流给奶奶暖脚,说是暖脚,其实每次当我们把脚一伸进被窝,奶奶就会像摸到了冰块一样,赶紧把我们的脚捂紧,还怜爱地将缩上去的棉毛纱裤腿扯直。每年秋天,奶奶都要山前山后地捡许多柴回来,因此,奶奶住的那间房子在冬天里总是最暖和的。我们经常围在奶奶的火炉边烤奶奶烧的柴火,听火舔着干草和枯枝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响声,也听奶奶讲过去的故事,讲我们从没有见到过的爷爷。奶奶惟一知道哼唱的歌是《东方红》,“东方红,太阳升……”经常哼着哼着奶奶的眼眶就湿了,见我们仰起脸看她,奶奶就连忙用衣袖抹一下眼睛,然后看着我们笑起来。有时火炉里的火也像是在笑,奶奶就说有贵客要来呢。

共 8079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老屋是我们姐弟自小生活的地方,老屋里有太多的故事,也有着说不尽的悲欢离合。文章重点记录了我并不快乐或者说是不幸的童年。因无人照管,我两岁才会走路;因医疗水平低下,聪明的姐姐两岁时成了哑巴;叔叔结婚后,全家分开来过,奶奶那间破旧的小屋为我们提供了无尽的温暖。至于奶奶盼客人来在塬上将自己站成一道风景,九岁的姐姐成为家里的主劳力,我因为姐姐被欺负愤而出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有苦涩,有辛酸,但又充斥着无尽的温馨。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远去,我们一个个离开了老屋,离开了这个养育自己给自己带来苦恼和快乐的地方。“越来越远的老屋”,这个题目设置了悬念,引人思考,暗示了在漫漫的岁月中,老屋逐渐破旧老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等待。文章着眼于生活的点滴小事,描写细腻,语言优美,字里行间涌动着作者对亲人对老屋的浓浓的深情,很容易引起读者的情感共鸣。这样的文章,生活气息浓厚,耐品耐读。佳作,荐阅。【:素心如玉】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21:02: 2 拜读佳作,问好作者,祝创作愉快。

2楼文友: 09:21:2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微信怎么卖水果

拼团小程序平台

拼团平台小程序制作

丁桂薏芽健脾凝胶功效
小孩便秘什么原因
小孩流鼻涕最简单方法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