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这个数字拳

“十三”这个数字，西方人是很忌讳的，由于它与出卖教主耶稣的叛徒犹大有些关系。在我们这里“十三”也不是一个吉利数字，一般不单用，要用都要与“点”字结合起来。我说的这位十三叔是我的尊长，我认识他时，他已经4十多岁了，经常一个人在村里晃荡，乡亲们送他一个诨号叫“十三点”。时间长了，人们反而忘了他的真名，大人都笑着叫他“十三点”，孩子们却亲热地喊他“十三叔”。

他从不反驳，因为，一来这是乡亲们对他的戏谑之称，人家笑着说的，你怎么好拉下脸来？所以他听了也就憨笑着应一声“欸”！二来嘛他确切与“十三”有着不解之缘。原来，他在同族兄弟中的排行恰恰是第十三位。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了他就是“十三点”似的。

我是小辈儿，见了他当然只有喊他“十三叔”的份儿了。

十三叔为人浑厚直率，不管对谁都是一脸憨笑。虽然他人长得丑，乡亲们却非常喜欢他。可是他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喜欢和女人混在一起。

听小伙伴们说——他们也是偷听家里大人说的——“十三点”的诨号也就是由于他喜欢往女人堆里钻才得来的。

十三叔是村上有名的老光棍儿，是一个真正从没沾过女人边的那种正宗的原汁原味的铁杆儿老光棍。因而他只好在精神上寻求一些满足。村子里的大嫂子、小媳妇们多的是，见面说几句带“色”的话儿，有时还当众抱着哪个小女人乱啃几口，摸两把掐几下。当地民风淳朴，大伙儿也见怪不怪。被抱被啃的女人也不真生气，笑骂一声“十三点”就算惩罚了。十三叔于是8分得意地笑起来，旁观的人也七分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十三叔虽然从没沾过女人，可他做梦都想娶个女人做老婆，一直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照理说，他出身五代贫农，根正苗红，是革命依靠的对象，找个对象应当不成问题的。无奈他大字不识一个，所以也没人找他出来当“工作同志”，社会地位就不高，收入也就很微薄。土改时，他家倒是分到一些田地和房屋的，无奈父母相继生病，除土地不能卖，连一家人遮风避雨的旧房屋也变卖了钱送进了医院。父母还没过世，他家就重新跌入了“赤贫”。俗话说：“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像他这样的家境，就连麻雀也引不来了，更何况是活人大姑娘呢！

在那个大家都不富裕的六十年代里，他长成了大小伙子，穷就穷对付吧，找个要求不高的姑娘吧，可他恰恰有一张脸长得不讨姑娘家欢喜的脸。你问他脸有多丑？告诉你吧，准把你吓一大跳。他的脸是短而扁的，两眼外眼角向上斜吊，鼻子奓着，一张大嘴几乎勒到耳朵根，活生生一个“蟹壳脸”！用十叔自己的话说，这是我爹妈给的，有甚么办法！大人们背后说，“十三点”又穷以丑，要人没人材，要钱没钱财，他不打光棍谁打光棍？

嗨，你还别说，十三叔虽穷虽丑，人缘却很好。他从不把力气当好东西，谁家有难处，他就帮谁家做事，他从不在人家吃饭，有时连水也不喝一口。所以大家都想帮他找个女人成个家，当然，乡亲们也帮他找了几个都不成功。有一个带着孩子到村上讨饭的小女人，大家都看她不错，就又忙乎开了。可当她见了十三叔一面之后，死活也不答应。大家都安慰十三叔说：“你人好、心好，只是桃花运没到，一交到桃花运，喜事准成。”十三叔听了，想一想连叫化子都看不上自己，先是难过了一阵子，过不久又憨憨地乐开了。

那时候还是吃“大锅饭”的年代，大家都在一起劳动。村里有一个叫桂花的女人已作了两年寡妇。只因身边带着两个孩子，大的女孩8岁，小的男孩五岁，才没有改嫁。她生活过得异常清贫。桂花比十三叔小十岁，人长得非常漂亮，大妈给他俩撮合过，说了多少好话。十三叔倒是一百二十个满意，可是人家桂花死活都不愿嫁给他。

桂花虽然不愿意嫁给十三叔，可十三叔还是敢时时和她开笑。别的男人和桂花说话时都留点神儿，一是怕自己的老婆多心吃醋，二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怕外人说长道短。可十三叔却不怕。一次全村人在场上摘花生，在村里人玩笑话的挑逗下，十三叔竟当着大家的面抱起桂花一阵乱啃，嘴里还一个劲地说：“桂花，你就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就是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给你！”桂花是又羞又气。

“你嫁不嫁？不嫁我还……还要亲你。”十三叔说着，在桂花脸上猛亲几口，惹得大家都笑疼了肚子。

当着众人面，这时候的桂花恨得要死，恼怒地骂他说：“十三点，你真的不要脸！”她是真恼了。

“我亲的是自己老婆，有什么要脸不要脸的？”十三叔的憨劲上来了。

看着十三叔那傻傻的模样，桂花也忍不住笑了。

转眼秋天到了，这是个人人都盼着的收获季节。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要安排人看秋。这活儿不分白天黑夜，都要守在庄稼地里，真还得要找一个有心的男人。一般男人都不愿意干这种活儿，全部收获期要搭个小棚子住在野田里，一是怕太累，二是怕得罪人。村里也不敢随便指派个人去。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里，家家都穷得揭不开锅。怕有家有口的人“监守自盗”。十三叔无亲无故，无私无畏，是全村最彻底的无产阶级。十三叔甚么也不怕。他光棍一条，旧屋卖了以后，一直“借”住在生产队仓库的一个墙角里，就是“自盗”了庄稼回来也没处藏。所以这活儿年年都他的。名义上是避免即将成熟的庄稼被野猪糟蹋，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防社员“偷秋”。

一天深夜，月牙儿弯弯地挂在天上，不停地在疏云间穿行。十三叔嫌窝棚闷气，正坐在地边的一棵大槐树下歇着。忽然他听到一阵连续的窸窣声，知道有情况了，可能是野猪！他一把握紧了手中的栎木棍。正要起身，他突然看到一个人形的黑影钻进了玉米地里。十三叔知道是有人来偷玉米了！他就在地头摆开架式，等着来个人赃俱获。半个小时左右，那人背着一个沉重的口袋从玉米地里走出来了。十三叔不说话，等到那人快到面前时，他左手猛地打开手电筒照在那人脸上，右手就举起了栎木棍。

“怎么会是你？”十三叔做梦也没想到，来偷玉米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桂花，举着栎木棍的右手定格在空中，手电筒也忘了关。

“死鬼！照这么亮干什么？怕他人看不见呀？”桂花渐渐地放下肩上的口袋，柔柔地对十三叔说。

说也奇怪，十三叔竟没发火，乖乖地关了手电筒，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说：“谁、谁让你来偷玉米的，你不知道抓住了要重罚的嘛？”

“谁？谁有这个权利？已经两天揭不开锅了，麦麸都吃光了，两个孩子饿得哇哇直哭，我不给孩子弄点吃的，还能怎么办？你去报告队里吧！”桂花仍是柔柔地一边说着，一边向十三叔面前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十三叔一边颤声说着一边惊惶地向后退着。

“你怕什么？你不是每天都想占我的便宜吗？好，今晚我就玉成你！”桂花说着就脱掉上衣，并对十三叔说：“把你的手电筒打开。”

天黑，十三叔根本就不知道桂花已把上衣脱了，就真的打开电筒。电筒1照，十三叔看到了桂花那雪白的一对 房。他不禁一阵晕眩，心跳也一下子加快了，手电筒却不知怎么掉在地上，自己关了。

看着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童男子十三叔，桂花轻声喝道：“十三，来吧，这回我是自愿的！”

十三叔还是像泥塑木雕的一样，定格在那里。

“十三，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平时的那股骚劲死哪去啦！”桂花这时真心肠可怜起这个真男子汉了。

此时的十三叔全身的血液已经汹涌澎湃起来，他发出重重的如牛的喘息声。

桂花飘然来到十三叔面前，十三叔一把抱起桂花，双双倒在地上……然而就在这行将成事的一刻，十三叔却猛地推开了桂花，腾地站了起来，并忿忿地冲着桂花说：“你……你这是糟蹋我！我就是再想女人，我也不能这样做，这是趁人之……我是人，你懂吗？”

“你……”

“我知道你的难处，快点拿上这些玉米走吧。为了孩子……”

“这……”

“叫你快走！”说完，十三叔噌噌地自己先转身走了。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桂花叮嘱说：“桂花，你放心回去吧，我明天向队里承认自己没看好，叫野猪拱了，扣我的工分就是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社员们都上工了，桂花故意落在后边，经过看秋人住的小棚子，看看十三叔正在里面，她1弯腰拱进窝棚就说：“十三，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娶我？如果真的想娶我，我们明儿就去登记。”十三叔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桂花傻傻的笑着。

“傻样，就光知道笑了！”说完她自己也笑了。在她眼中，那张脸不再是“蟹壳脸”，分明是一朵“大菊花”嘛！

“桂花，你真的愿意跟我？你不是说……说……”

“说甚么啦？你不愿意娶我？”

“我……我固然愿意。”

“那好！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你虽然人长得丑些，也穷，平时看到女人疯疯癫癫的，可你是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十三叔开心地蹦到桂花面前，刚要伸手去抱桂花，桂花却像鱼一样从他手里滑走了，她“咯咯”地笑着去追赶上工的社员去了……

十三叔和桂花真的结婚了，乡亲们都过去凑热闹。大家非要他说出桂花是怎么又同意嫁给他了，十三叔是怎样才把桂花追到手的？十三叔不说，桂花也不说。大家死活不干，就是不离开洞房。

叩头作揖也不行，最后十三叔没辙了，只好对大家说：“怎么追到手的？还不是我先放倒了她，她不结也不成了。”

桂花羞红了脸：“说你十三点，你还真是个十三点！”

乡亲们听了，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林儿，2010年2月4日）

共 69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很耐读的一篇小说，一个浑厚老实而又放荡不羁的十三叔形象跃然纸上。十三叔非常想得到桂花，但是在桂花因偷玉米而自愿献身时，十三叔的举动感动了桂花，也因此赢得了桂花的垂爱！【：李荣】【江山部 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8:06:52 写的不错，十三叔鲜活的形象跃然纸上！ 喜欢文学、音乐

2楼文友： 18:1 :40 特定时空的男人和女人，就有写不完的话题。女人是1本故事书，让男人越读越想读，就这样读成故事会。 广东省青年产业工人作协会首席特约副秘书长，贵州省作协毕生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作品》络版，中国作家第一村作家工作室成员，观音山文学社副社长兼贵州分社社长，《塘厦文学》特邀副主编。《新文报》总编

楼文友： 21:01: 8 谢谢李老师的和精彩编者案，祝老师新春快乐！

4楼文友： 21:02: 1 谢谢万兵的评论，问好万兵！

5楼文友： 20:26:26 简短的一个小故事，编排出了一个浑厚浑厚又放荡不羁的形象。学习加欣赏了！问林儿老师好！ 写一纸的温婉与忧伤，落笔在渡我成长的菩提树下。佛啊，请示我以明镜，照见我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6楼文友： 15:07:28 喜欢看这样题材的小说，展现一个时期的农村生活，也展现了人性的仁慈和美好！ 我看江山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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