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世上二十年我还从来没有想过体系

文章来源:延庆文学网  |  2020-03-19

村会计阿旺慌里慌张地从村委大院里跑出来,惊得几只正悠闲地在村委大院门口觅食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地乱飞。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的人们就骂他:“阿旺,你家出事了?跑那么急?”

“你家才出事了呢!”阿旺回过头来骂。

“那你跑啥?”

“我是去老蔫巴家。”

“去他家干啥?”

“刚才县里有人来电话,说让老蔫巴最近去趟县里。”

“县里?”所有的人都傻愣愣地看着阿旺。

一个老头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拦住阿旺:“你小子没听错吧?是找老蔫巴的?就他那副窝囊样,踩死个蚂蚁都害怕,不会是出了啥事吧?”

“出了事有公安局管。”有人不屑地嗤笑那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头。

“那人说他是老蔫巴的外甥,别的啥也没说。”阿旺说着,就扒拉开拦着他的那个老头一溜烟往老蔫巴家跑去。

不可能啊?在这小小的旮旯村,谁家有几个亲戚,他们在哪里都干啥干啥的,村里人都知道的。就老蔫巴那熊样,居然会有个在县里当官的外甥?!不信,不信!

老蔫巴是旮旯村里的独姓户。由于少亲缺戚没有根基,加上老蔫巴自己又秉性懦弱,所以常被人欺侮。但是老蔫巴是个生性不抱怨的人,遇到啥烦心事他都藏匿起来,神情像霜打的茄子样萎靡不振。

老蔫巴有痨病,动不动就“呼哧呼哧”地喘不上气来。地里的活干不了,也没啥手艺,所以日子就过得紧巴。越是这样,老蔫巴在旮旯村就越抬不起头来,就更没人瞧得起他了。

说他懦弱无能不是没有根据的,你还甭不信,咱就举几个例子来说吧。

老蔫巴家里除了一只15w的灯泡别的啥‘电器’也没有。就这电器也不常使唤,天一上黑儿老蔫巴就搂起老婆关灯睡觉。可就这,每个月还是要付两三块电钱哩。

老婆让他去问问电工咋收那么多?谁知他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说是怕把人家惹恼了,故意整咱咋办?

村里分地,老蔫巴一家四口三亩六分地,却被分到了六个地界儿!最大的一块也不过一亩地,还都是些连草都不爱长的地边儿地沿儿。

儿子要去找村长评理,可把个老蔫巴给吓坏喽,只见他拦住儿子骂:“小蹩羔子!你能啥能?人家村委里定下了的事,你能改了?”这还都是些小事呢。

还有一件事让人更觉得他是个一脚踢不出来个屁的窝囊废!

村里有几个光棍儿,有事没事就到老蔫巴家门口转悠,想着法儿地骚扰他的老婆。他那老婆一身的黑皮肤、水桶腰、翻鼻孔、罗圈腿,也就他老蔫巴这样的男人喜欢,别人谁会拿她当宝?

那些光棍们也是看老蔫巴窝囊、好欺负呗。漂亮女人都被自家男人盯得紧呢,光棍们没法儿,将就着混闹。

老蔫巴的老婆冲老蔫巴诉委屈,他先是不做声,末了却来了句:“人家和你闹,那是给你脸面!”把他老婆噎得眼泪吧嗒吧嗒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这天晌午老蔫巴正和他老婆耷拉着脑袋坐在院子里晒暖,村会计阿旺抻着一张讨好的笑脸来到他家。

“老姨、老姨夫,清闲呐!”阿旺弯下腰,笑咪糊儿地喊。

论说阿旺该管老蔫巴叫姨夫呢。早年他媳妇的一个叔伯妹妹嫁给了老蔫巴的老婆娘家的一个远房外甥。可这阿旺势力,从没招呼过他,今儿这是咋地啦?

“嘿嘿。”老蔫巴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你坐。”老蔫巴的老婆从旁边拖了个脏兮兮的小木凳给阿旺。

“我说姨夫,这秋里的收成不错哦。”

“嘿嘿。不多,不多。”老蔫巴陡然紧张起来,这阿旺怕是来催提留款的。

“老姨夫,咱家谁在县里?”阿旺顿一下讪讪地问。

老蔫巴一时接不上话茬来,晕乎乎地整不明白阿旺啥意思。

“是我外甥。”老蔫巴的老婆接嘴说。

“俺那哥在县里做啥官捏?”阿旺眨巴着红暇瑕的小眼睛问。

这下可把她给问住了。她还真不知外甥在那里是啥职务,似乎是厨师,又好像是师傅。谁知道呢!

“他也是刚到县里,俺还不知道他是啥职务呢。”老蔫巴的老婆老实巴交地回答。

“哦。”阿旺收回伸出的脑袋,“是这样,他刚来电话说让俺姨夫最近去一趟县里。”

“哦。”原来阿旺不是来催今年的提留款的。

老蔫巴的心一下子落地儿,紧绷的脸部肌肉也放松下来。他暗里想,阿旺不是讨要钱的,看来他人还不错,毕竟是亲戚。俗话说:是亲三分向嘛。

“老姨、老姨夫,那我回去了哈。”阿旺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以后有事儿您就去打电话,谁让咱是亲戚呢。”

“嘿嘿,中,中。”老蔫巴一边送阿旺出门一边点头哈腰地傻笑。

“呸,这个小蹩羔子!今儿这是咋啦?咋这么客气?”老蔫巴的老婆瞅着阿旺的背影狠狠地唾了一口。

老蔫巴随口说了句:“咱是亲戚嘛。”

“亲戚个屁!”老蔫巴的老婆朝他弯曲的背上轻轻地擂了一拳,“他啥时候认过咱这个亲戚?”

老蔫巴不再说话,又重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晒太阳。

老蔫巴的老婆嘟囔了一会儿,又说:“外甥叫你去,肯定是给你找着看病的老专家了。”

上个月,老蔫巴的老婆回娘家,刚好碰到二姐,说起了她这个外甥。他原来在外地当厨师,现在回来了,就在县里的食堂里干临时工。老蔫巴的老婆又说起老蔫巴现在喘得越来越厉害了,二姐就说让儿子给打听个老专家看看。没想到这孩子还真当回事给办了。

“不知又得花多少钱?”老蔫巴一听治病就发愁。儿子马上就毕业了,找工作,结婚,又得花钱。

“哎,那也不能不治病啊!”老蔫巴的老婆无奈地说。

儿子女儿都大了,上学、找工作、结婚都得用钱,这叫他们老两口上哪儿倒腾去?

“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事的。”老蔫巴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因为啥?难受呗。

老两口说到钱的事儿,愁上心头,一时唉声叹气起来。

太阳暖暖地照着,晒得老蔫巴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起先那些晒太阳的闲人们还在等阿旺的消息呢。看见阿旺回来,忙又拦住他:“阿旺,老蔫巴咋说的?”

“啥也没说,只说是刚调到县里的。”

“没想到老蔫巴那么一个蔫拉吧叽的人,还一肚子鬼心眼儿呢。怕说了我们沾光?”一群无聊的人无聊地猜测着。

“怪不得呢,他儿子中学一毕业就上了技校,我还以为是他自己考上的呢,原来是有贵人相助啊!”

“那个技校俺孙女儿也去考了,听说都是县长批条的呢,咱没熟辙熟路,可怜的孩子只好出去打工了。”

老蔫巴家有了这层关系,到哪都风光。

有天老蔫巴拎着塑料桶到前街的门市部去打酒,开门市的四儿家媳妇笑嘻嘻地望着老蔫巴说:“蔫巴叔,这酒我给别人一块二,给您就一块了。”

老蔫巴一愣,以前他来买都是一块三,还回回不够斤两,今儿是咋啦?

“蔫巴叔,咱们乡里乡亲的,以后相互照应着点儿哈。”

“哦,好,好。”老蔫巴点着头,往外走。四儿家媳妇又在背后喊:“蔫巴叔,您慢走哈。”

天刚一擦黑,老蔫巴正想跟老婆关灯睡觉,村长破天荒地来了,老蔫巴一慌就慌得找不着鞋了。

村长笑道:“这么早就睡?”

“嘿嘿,没事,就早睡呗。”

老蔫巴终于找到鞋了,慌里慌张的都穿错脚了。也难怪的,村长突然造访,像老蔫巴这样的人家还真不知该咋好?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村长,有——有啥事?”

“没事,没事,我就来坐坐。”村长笑。

见村长站着,老蔫巴忙又说:“村长坐。”

村长拿出烟,扔给老蔫巴一支,老蔫巴忙用双手接住,想到厨房里去拿火柴,村长用他的打火机给老蔫巴点上,又抬头瞅瞅灯泡说:“多少瓦的?也太暗了吧?!黑灯瞎火的,赶明儿换个大的。”

“电费使不起哟,就这一个月还两三块钱呢。”老蔫巴说。

“啥电费不电费的,赶明儿我叫电工把你家的电挪到村委的公用电里。”村长说。

“谢谢村长。嘿嘿。”老蔫巴整不明白村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所以不知所措。

“村里准备调整土地。”村长吸了几口烟说。

“啊?又调?”老蔫巴一惊。

“也不是都调,这次只调整一小部分。既然村民们选我当了村长,我是不会让你们这些老实人吃亏的。”

老蔫巴“嘿嘿”傻笑着,心里却象喝了蜜糖水样的甜呢。

村长走了,老蔫巴和老婆却躺在炕上一休没合眼。这几天究竟是咋了?青天白日地闹鬼吗?咋就谁见了都是笑眯儿眯儿的捏?

由于一夜没合眼,老蔫巴的痨病更厉害了,一大早起来他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也憋成了猪肝色。

“外甥不是来电话让你去吗?”老蔫巴的老婆说。

“电话?”老蔫巴愣了愣,又猛地拍了下脑袋,木怔着眼瞅着屋顶呆了很久,“嗨”了一声说:“我明白最近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为啥了。”

“啊?为啥?”说的他老婆迷迷糊糊地。

他急惶惶地说:“不行,我要去趟城里,这就走。”

“咋地了?说走就走的,恁急做嘛呢?”老蔫巴的老婆很惊讶地说。

老蔫巴弯腰提上趿拉着的布鞋帮子,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土问:“咱家还有多少钱?拿出五百块来。”

“啊?要这么多啊?”老蔫巴的老婆眼睛瞪得像铜铃。

“咋地了?啰唆个屁!挣钱不是用来花的?”老蔫巴凶巴巴说,一边嘱咐:“你收拾利落点,麻溜跟我一块去,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外甥当了官,叫咱去城里享乐两天……”。

老蔫巴朝上挺了挺哈巴的腰,脸上阴兮兮地挂着一丝笑,他有些得意,感觉自己有生以来做事从没像现在这么果断这么痛快过。

“这是咋地了?”他老婆伸出手在他脑瓜那里试巴了一下:“这也不烧啊?中什么邪性了?”

“咋?问那么多干啥?照我的话说。”老蔫巴巴拉开那只手。

“哦。”老蔫巴的老婆忙地去炕铺下取钱。

老蔫巴和他老婆大摇大摆显显豁豁地在村里绕了一遭,走了,这一走整整一个星期。旮旯村那些蹲在南墙根儿下晒太阳的人们没心思再议他们,只是每天都会时不时往大路上瞅瞅。

突然一天,村口那条大路上扬起一股尘土。人们纷纷伸长脖子瞅,近了,竟是一辆铮亮的黑色小轿车。这可是多少年来旮旯村很少见的小轿车呢,太气派了!

人们轰地都站了起来,坐在车里的会是谁呢?车慢慢驶近,人们终于看见了坐在车里的人。那老蔫巴脸泛精光坐在小轿车里向他们点头招手呢!

小轿车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一路鸣着喇叭缓缓驶过。人们呆若木鸡,居然想不起跟老蔫巴回个招呼。等那轿车拐个弯驶进老蔫巴家,大家才从梦中醒来。拔腿涌了过去。小轿车又一路响着嗽叭开走了。

老蔫巴忙不迭地招呼大家屋里坐,又从包里拿出高级奶糖分给看热闹的孩子。

嗨,神了!这他妈的老蔫巴真的是完全变了!不但腰挺了,跟人说话的嗓门也粗了。

“蔫巴叔,去外甥家了?”有人问。

“是啊。”老蔫巴笑咪儿咪儿地回答。

“大兄弟啊,你外甥在县里当啥大干部的?”

“这个我倒是不大清楚,反正自家有小轿车,整天价开会,整天价吃请……”老蔫巴眉毛扬得老高美滋滋地炫耀着。

“蔫巴叔,回来啦?”村长递过来一支烟。

老蔫巴毫不客气地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电子打火机“啪”的一声点上,嘿嘿地笑着说:“嗯,回来啦,这次咱也算长见识啦。人家那些当官的吃饭用的桌子都有咱一间屋子这么大,还能转呢,谁想吃啥,一转悠就过来了。”

村长拍着老蔫巴哈哈大笑,人们也纷纷附和着朝老蔫巴点头哈腰地招呼,这场闹腾直到天黑才作罢。

人们散去时,老蔫巴底气十足地冲着大家的后背大声说:“有空来玩哈。”。

等人们都走后关上门,老蔫巴的老婆开始嘟囔他:“吹!咱不过是赶巧了二姐夫生日才去了趟饭店,你就吹成这样?”

“我不吹,谁能瞧得起你?”老蔫巴一边收拾着从城里带回来的东西一边凶他老婆。

“唉,要是咱外甥真是个当官的,那该多好啊!”老蔫巴说着摇摇头长叹一声。

“就做梦吧你!”老蔫巴的老婆小声嘟囔着,猛地又想起租的那辆小轿车,眼泪就“刷”地掉了下来:“才坐那么一会儿,就二百块钱,你是不是疯了?!”

“嘿嘿,”老蔫巴傻笑着骂道,“娘们儿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啥?”

自打从城里回来以后,老蔫巴也开始喜欢往人堆里钻,得空就去南墙根儿晒晒太阳。老蔫巴喜欢听乡亲们亲热地叫他“蔫巴叔”或叫他“大兄弟”。这些亲热的称呼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老蔫巴的老婆有点担心,她小心翼翼地问老蔫巴:“要是人家知道咱外甥不是当官的,那还不把咱笑话死?”老蔫巴不说话。虽然他也有点担心的,但是……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多风光啊。

老蔫巴和他老婆的担心不久就兑现了,一件足以揭穿他的事发生了。

这天晚上,老蔫巴的邻居李老头两口子提着一篮子鸡蛋来了,他们那个整天偷鸡摸狗的儿子犯下案被公安局抓了,他们想让老蔫巴去找找他那个当官的外甥帮衬下,给公安局求个情把他们的儿子放出来,却没成想老蔫巴给一口回绝了。

共 6141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杨钟雄稿签:一场误会,让老蔫巴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总算是风光了一回,即使短暂,即使虚假,但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痛快;同时也让老蔫巴周围的人通通上演了双面人,老蔫巴顺水推舟,借此好好得意了一回,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假和尚念不了经,漏了馅之后人们就更加看不起老蔫巴了。结尾对于老蔫巴的死写得较为含蓄,但也合情合理,笔法十分独到。老蔫巴的遭遇,村民们的前后反应对比是作品的两个关键点,作品立意于落差中见真章。使得读者在为老蔫巴这样的小人物悲哀命运感到同情、唏嘘的同时,也为周围人的冷漠自私、现实无情感到尘世悲凉,造就悲剧的根本原因,通常不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作品整体厚重,语言成熟,值得深思,值得品读,荐精。【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X012090402】

1 楼 文友: 2012-09-0 19:56:28 一场误会,让老蔫巴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总算是风光了一回,即使短暂,即使虚假,但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痛快;同时也让老蔫巴周围的人通通上演了双面人,老蔫巴顺水推舟,借此好好得意了一回,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假和尚念不了经,漏了馅之后人们就更加看不起老蔫巴了。结尾对于老蔫巴的死写得较为含蓄,但也合情合理,笔法十分独到。 夏至出生。居于潮汕小镇。不成气候。简单的懒人一枚。

2 楼 文友: 2012-09-0 19:56: 5 老蔫巴的遭遇,村民们的前后反应对比是作品的两个关键点,作品立意于落差中见真章。使得读者在为老蔫巴这样的小人物悲哀命运感到同情、唏嘘的同时,也为周围人的冷漠自私、现实无情感到尘世悲凉,造就悲剧的根本原因,通常不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作品整体厚重,语言成熟,值得深思,值得品读,荐精。 夏至出生。居于潮汕小镇。不成气候。简单的懒人一枚。

 楼 文友: 2012-09-04 09:59:44 也不是单纯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最后的结果却跟那个 渔夫和金鱼 中渔夫有点类似,房子还是老房子,老婆还是原装的,但却改了之前的味道。

4 楼 文友: 2012-09-04 11:06:59 这些看起来略显悲哀、滑稽、可笑,甚至奇怪的现象,它本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这就是作品的现实性,立意深刻,比较优秀的作品。 民间立场、唯文是举、探索创新、百家争鸣。

5 楼 文友: 2012-12-08 2 : :50 又是一个精彩的好故事,钦佩作者健达的构思,继续关注。北京德胜门中医院医生前列腺增生要怎么医治郑州十佳妇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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