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我们村的警察短篇小说

文章来源:延庆文学网  |  2019-08-29

一级警员李学满一身制服下乡,被眼前凋败的景象惊呆了。随着年轻人的纷纷离去,村子里失去了人欢马嘶的喧闹,显得空荡荡的。几个留守老农站在各自的屋场上,静默地、诧异地打量着村道上行走的警察。

这年头,警察在街上随处可见,撂到板栗村这样僻静的乡间就觉得格外新鲜。警察的出现往往让人联想到严峻和血腥——他们的到来,不是抓犯人就是出了新的案子。一只黑狗见到陌生人,忠实地守卫主人屋前,一个劲地狂吠;另一只黄狗则默默地坐在路边,凝视远方,像一个精英在思考为什么加拿大拒绝移民,其从容淡定,反衬出歇斯底里的黑狗少见多怪的村庸。李学满东张西望,一边打量着村子的布局,一边从黄狗身边走过。他看了黄狗一眼,见它眯缝着双眼,显得非常温顺,就没有防备它。待他走过,黄狗突然窜上来,一口咬在李学满的脚肚上,然后撒腿就往村里逃跑了。

一阵刺痛从脚杆传上来,李学满“哎哟”一声,慌忙提起裤脚来看,脚肚上出现几个明显的窟隆,立刻有血水从窟隆眼里汩汩流出。他盯着逃走的黄狗,不由怒火中烧:“跟老子玩阴的,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说着就追了上去。虽然已届不惑之年,常年坚持晨跑的好处这时凸显出来,他不但没有长出令人厌恶的大肚子,腿脚还像年轻时一般利索。李学满撵着狗屁股拐过一个屋场,来到一座破烂的土坯屋前,看见一个七八十岁的老汉正柱着手杖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刚才咬人的黄狗就坐在他的身边。李学满冲上前去,黄狗机警地站起来,不再逃遁,露出森白的獠牙,发出低沉的咆哮,随时准备发起新的攻击。看来这狗皮并不好剥啊!李学满十米外止步,捋起裤脚,露出血淋淋的脚杆对老汉说:“这只狗是你家的吧,它刚才把我咬了!”

老汉看到是个警察,先自三分畏惧,家里的狗咬了人,人家找上门来,肯定有麻烦了。他不由分说,举起手杖重重地打在黄狗背上。黄狗负痛,惨叫一声,委屈地望了主人一眼,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老汉回头说:“畜牲不懂事,我已经教训它了。你到屋里看一看,看哪样东西值钱你就拿去,当我赔你药诊钱。”

李学满探头向室内望去,眼前一片昏暗,从门口和后墙一个狭窄的窗户透进的天光勉强能够照清室内的陈设。他看到屋角一个烧柴的大灶,墙壁熏得黑黢黢的;灶台就当成饭桌,上面放着几只粗瓷大碗。隔壁的屋子里,一张简陋的木架子床,上面堆着一团黑不溜秋的毛毯;对面一个破烂的衣柜,里面塞着一堆寒酸的衣服;另一个角落里则散乱地放着一些农具。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什么叫家徒四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李学满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他没有想到,在这个经济繁荣的年代,在城里买套房子动辄就要几十万几百万的时代,在不为人知的山村旮旯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穷困的人家。他回头打量老汉,好像要从他那沧桑的容貌里探究一段被人遗忘的历史,读懂一个不寻常的故事。老汉见他发呆,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站起来,上前一步,身子明显地一斜——原来是个跛子——递上一条板凳:“同志,你坐呀!”

“哦,不坐了,不坐了,我还有事!”李学满回过神来,打算离开,见到老汉瘸得厉害的步子,关切地问,“你这是……”

“上山采草药跌的,老毛病了。”老汉说起自己的腿疾相当平静,就像讲白话说起别人的故事。事情常常会这样,纵然是这种改变命运的挫折,无论当初引起多么巨大的悲伤,也抵挡不过时间的消磨。但是,对于一个有良心的人,把这样一个老汉和这样一个家境联系起来,仍能引起恻隐之心。李学满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你老人家买点东西吃。”

老人惊讶地望着他,混浊的眼里闪射出感激的亮光:“这……怎么好要你的钱哩?”

李学满说:“老人家,您就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哦!忘记介绍了,我叫李学满,是驻村警务室的警员,以后就负责你们这个地方的治安。”

“警务室?警员?”老人咀嚼着这些新鲜的名词,揣摸着它们的含义,似乎不太懂。但来人最后一句话让他明白,除了村支书唐明财,人家就是国家派来管理这个地方的正式官员——吃国家粮的。新官上任,初来乍到就让自家的狗给咬了,明朝还会有好果子给你吃?老人不由有些紧张,抖抖地接了钱,不知如何是好。

李学满问:“村支书家住哪里?”老汉柱着拐棍站起来,再次向前败出一步,指着村子的东头:“就在那边,那个贴了白瓷砖的红砖屋就是。”

李学满道声谢,有些蹒跚地去了。

李学满刚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背着一大捆水泥包装袋走了过来,他将肩上的破烂往屋场上一丢,腾起一股灰尘。刚刚受了委屈的黄狗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对着他使劲地摇着尾巴。他拍拍衣襟的灰尘,一面爱怜地摸摸黄狗的脑壳,一边问老汉:“爷爷,刚才来的是哪个?”

“警察。”

“警察?”少年吃了一惊,赶快把丢在地上的破烂往屋场一侧闲置的猪圈里搬。

老汉问:“狗奶崽,你慌慌张张的,偷了什么东西啊?”

“一个震动棒,值两百多块哩!”狗奶崽毫不隐瞒,甚至还有些得意。

“你这个家伙,我天天跟你讲,喊你莫偷东西,你不听,到底学坏了!”

狗奶崽说:“你就晓得说大话,我不想办法搞点钱,吃个屁呀!”

老汉气短,立刻语塞,心里的愁苦却像浪涛一样堆积在脸庞上,折磨得一张老脸变成了干核桃。

“唉!我唐成旺这辈子造了什么孽,要遭这样的报应,儿子坐牢孙子做贼哩!”老汉自言自语地嘀咕。

狗奶崽不耐烦地说:“爷爷,你就少啰嗦两句吧!哪天等我攒够了钱,给你买台电视机,你坐在屋里就可以看了。”说着进屋,拿了脸盆到瓦缸里量米煮饭。

和许多地方一样,板栗村所谓的村委会形同虚设,没有正式的办公地点,那块镇里分发的牌子没地方挂,就挂在支书家的门框上,村民有事就直接上支书家里去找唐明财。李学满在唐明财家吃过简单的中餐,几位村委委员陆续到了,于是挂牌仪式开始。牌子昨天就拿回来了,是唐明财从镇上扛回家的。李学满将牌子增挂在“村委会”的门框上,牌子的数量便从单调的一块变成了两块,因而出现簇拥的效果,透出政府机关的威严。前一块牌子写着:“泉陵市潇湘区龙山镇板栗村村民委员会”;这一块上书:“泉陵市潇湘区龙山镇板栗村警务室”。村支书唐明财点燃一挂鞭炮以示庆贺,村委委员们站在一旁热烈地鼓掌。鞭炮一停,李学满发表脱稿致辞:“为了构建和谐社会,啊,保一方平安,这个,这个,泉陵市响应党的号召,着手建立农村警务室,将警力下沉。啊,今天,我们板栗村警务室就算成立了!”

唐明财和一班村委委员再次鼓起掌来。李学满笑笑,继续说:“上级派我来抓村里的治安工作,希望得到村党支部的支持,啊,大家一起努力,搞好本村的综合治理,更好地为老百姓服务!”

唐明财上前,双手握着李学满的手使劲地摇:“我们村支部一定配合李警官的工作!大家一起为人民服务嘛!”

“感谢村党支部的支持!”李学满应和着,一边也用力摇着唐明财的手。自从二十岁从警,干了二十来年,性格耿直的李学满没有混得一官半职,一直是派出所里一名普通警员。他只知道做锁碎的实实在在的工作,不谙官场的套路,今天他要独挡一面,说着这些套话,心里竟有些别扭,本来想好的发言,思维不时短路,须以一个“啊”字连辍,才能续上完整的意思。他一直反感那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但是他明白,作为一道程序,这种过场有时是不可或缺的。

正这时,包工头屈麻子从村道上转过来,人没到,嗓子先到了:“唐支书啊,哪个短命鬼把我工地上的震动棒偷呱喀了!”

屈麻子走近屋场,仰头看看新挂的牌子,不由感叹道:“噫!板栗村设警务室了呀!蛮好!我刚想睡觉,就有人塞枕头来了!”说着大步上前,直接对李学满说:“警察师傅,我报案!”

唐明财笑道:“你们这些当老板的呀!警察也是师傅?这位是李警官。”

大家呵呵笑起来。屈麻子挠挠头:“社会上时兴这样喊嘛!”

“什么事?”李学满问。

“我们在修那个村村通公路嘛,哪个把我们的震动棒偷了喀,害得我们筑路也筑不行了!李警官,你帮我查一下哉。”

“什么时候丢失的?”

“两个小时前还用着的,后来就不见了。”

“莫不是你们那些民工乱扔乱放,丢到草窝窝里去了哟!”唐明财有些不满地提醒。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了东西,怀疑到村里来,到底让地方长官心里不爽——如果证明自己的猜测属实,唐明财非把屈麻子臭骂一餐不可。

“走吧,我们到工地上去看看。”李学满提议。几个村委委员借口有事回去了,剩下三人走出屋场,向一公里外的工地走去。

大家来到工地,到处看了看,并用脚扫着路边的茅草查找,确实没有看到丢失的震动棒,一致认定被人偷走了。一个民工说:“肯定是你们板栗村的狗奶崽偷了喀!这段时间没有几个人到这儿来,就是他来捡水泥袋子,浑水摸鱼裹走了。”

这个情况引起了李学满的重视。唐明财的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不再因自己的村民遭遇怀疑而忿怒,主动向李学满介绍起情况来。

“狗奶崽是个失学少年,七岁的时候老子进喀了,老娘就出门打工,再也没有回来——十来年了,既不寄钱回家,也没有音讯。村里人都认为她已经跟别人跑了。狗奶崽跟着一个腿脚残疾的爷爷长大,读完初中读不起了,就在家里帮着爷爷种田做事。现在的小孩子哪个不贪玩好耍?狗奶崽人虽然年轻,农活干得好,煮饭煮菜也在行,蛮能干哩!”

“他老子怎么了?”李学满问,他没有听懂“进喀了”这个既带隐语又带方言的词儿。

“快莫讲了,坐牢喀了!”

果然是个问题家庭!李学满想。他进而问:“为什么坐牢?”

“那年天旱,他和人争水,为了塞田坝口子的事打了起来,一锄头下去,把人家打残了,自己也进去了。十来年了,也快出来了。”

“哦!”李学满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这个被人贱称为“狗奶崽”的少年,就因为有个坐牢的爹,连个大号也没人叫!如果他的爸爸叫李刚,是不是正在飚车呢?可见人的命运,打娘胎生出来就有天壤之别!这样的少年,不唯内向,而且愤世嫉俗,他的骨子里不可避免地遗传了其父暴力的基因。这种基因,如果受正确的人生信仰和道德观念的影响,常常表现为勇敢;相反,如果受到邪恶灵魂的支配,恶的一面肆意放大,必将表现为暴虐。

“狗奶崽叫什么名字?”

“唐文彬,‘文质彬彬’的‘彬’。”

“文质彬彬”的“彬”?这真是莫大的讽剌啊!然而又何尝不是殷切的希望呢?李学满心里感叹。

说话间,天际涌出一团乌云,遮天盖地漫延过来,眼看就要下大雨了。虽然已是五黄六月,一阵冷风嗖嗖地吹过来,刮得稻浪翻滚,路旁的茅草嚯嚯作响,令人顿生凉意。民工们不再寻找丢失的物件,在屈麻子的指挥下收拾散乱的工具和材料,搬到石棉瓦的工棚里来。李学满和唐明财仍然站在旷地里说着案情。

“哦……那,依你看,他会不会偷东西呢?”李学满小心地提醒。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土皇帝”有点护短,但他是不能随便得罪的。只有和地方干部搞好关系,他的工作才能开展下去。

“这个……这个就有点难说了。”唐明财说,“当官的家里动不动就能搜出一个亿来,一个穷得没屁打的农村娃会不会小偷小摸,那就难说了。”

李学满沉默不语。这样敏感的话题,做为公务人员,当然得谨言慎语,不能像农村干部那般信口开河。唐明财也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回到正题:“要不,等下我陪你去他家看一看,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好吧。”李学满答应。

“噫!那不是狗奶崽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唐明财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从田埂上走来的一个少年的身影,正是他们议论的狗奶崽。

李学满提议:“我们过去吧,单独问问他。否则等他走过来,这些民工没轻没重地乱嚷,是他倒罢了,不是就冤屈他了。这对一个年轻人,特别是像他这样家境的人,心理是有影响的。”

唐明财赞许地一笑,连说“要得”,同李学满迎了过去。

走到近前,唐明财大声喊道:“狗奶崽,你走哪里喀?”

狗奶崽上前,因为风大,同样大声地说:“我给这个师傅送药来。”

“送什么药?”唐明财不解地问。

“我爷爷讲,这个师傅刚来我们村里,被我家黄狗咬了一口,他不但没问我爷爷要药诊钱,还给了我爷爷一百块钱哩!我爷爷过意不喀,晌饭也没吃,到后山里寻了些草药,搞好搞好让我给他送过来。”

李学满这才明白狗奶崽就是那个瘸腿老汉的孙崽。唐明财惊讶地问道:“你逗到狗咬了一口?在哪当,看一下哉!”

李学满捊起裤子,脚肚上的伤口已经凝结,血痕透过布层,隐隐地浸透深色的裤管,也同样干结了。唐明财嚷嚷道:“蛮险!李警官,你怎么不早说呢?快快快,先回喀,洗一洗,消消毒,再上点药!”

共 8700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文章介绍了一位驻村民警李学满在上岗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村里建筑工地“振动棒”突然丢失,并且以包工头屈麻子为首的农民工们一致认为:事情是村里的失学少年——狗奶崽所为,而李学满并没有盲目地妄下结论指出谁就是小偷。他首先了解了狗奶娃的基本情况:狗奶娃自幼父亲住牢,母亲离家,一直随身有残疾的爷爷相依为命,并且负责家里的一切农活做饭。之后,李学满找到狗奶娃,并通过旁敲侧击的隐晦语言委婉地(对狗奶娃)说明了偷盗的利害,以及做人的道理。狗奶娃深受感动,不仅主动归还了“振动棒”,向人赔礼道歉,并发誓今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应该说,这篇小说的内容很简单。描写了一位善良,充满正义感的优秀民警帮助一位失足少年“春风细雨”般重新走上正途温馨而感人的故事,而故事背后,折射的问题很多:首先,板栗村大部分年轻人外出打工,村里只剩下老人、小孩,产生空巢家庭、留守儿童的问题;然后,因为贫穷,导致有些人通过非法渠道获利,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最后,同样因为贫穷和落后,许多留守儿童误入歧途,误国误民,害人害己。便览全文,小说语言淳朴、真实,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深刻、犀利地揭示了现实社会,尤其是贫困落后地区的确存在的问题!佳作,欣赏【:上官风】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21:57:49 一篇极具教育意义,让人深深思考的小说!

2楼文友: 08:18:57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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