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仰望星空的夜晚散文外二篇

仰望星空的夜晚

在我生活的城市，已经看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星群了。雾霾与灰尘布置的背景下，只能望见隐约的星子，似乎在闪动，又似乎在疲倦地瞌睡。更多的时候，夜空是灰蒙蒙的一片幽暗，什么也看不见，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而今年秋天在仰天山顶上，我终于目睹了一次明亮耀眼的星群，它们像一树瞬间爆开的梨花缀满枝桠，迷人的景象驻入心头。

其实，那天并不是个适合观星的日子，北风从黄昏时分就开始吹起了号角，把山上的落叶与灰尘吹得一干二净。山脚下的房屋像若干木柴制作的盒子，错落有致地组合成村庄与家园，夜幕来临，灯火飘忽，鸡鸣狗吠。我想，在山区长年生活的居民，有几人是观星爱好者呢？我们跌跌撞撞地进入工业时代，金钱冲击，观念裂变，无论说还是做，人们更贴近于对物质的膜拜占有。

远离纯朴，远离天然，远离童年的大地山川，丧失了 动力，更远离头顶闪耀的星群，甚至连爱情也染上铜臭的杂质。

位于鲁南青州的仰天山，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猜测其背后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故事或传说，或许源于某位艺术家的偶然造访，又偶然发现这里的山顶可以看到最美的星群。

对我而言，仰望星空是一次灵魂的清洗行动，不需要太多理由，选择一处地势较高的观望台，木质结构的围栏，视野可以瞬间抵达远山，浮动的山影，遥远的河流若长天布散的仙女飘带。而头顶的黑夜，是多么寂静，只有银河的水波在小声流淌。

起初，面对一天的沉沉黑幕，我习惯性地朝高处仰望，尽可能地让目光穿越云层和雾障，越过些，再越过些，在原地仰成直角。但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当时我太失望了，心脏像被针刺了一下，秋风在耳畔呼啸作响，忽然听到附近的观星者们大声叫出来：“快看，好大的星星！”我于是重新定位视线，把视线放低，终于惊喜地与花团锦簇的星光相撞。

当目光与星光对接的刹那，我忍不住流出泪水。因为在感觉上它们离我的眼睛太近，仿佛在瞳仁上跳跃，伸手就能触摸到，甚至能听到来自星体的呼吸与心跳，顽皮的样子像一群天真的儿童。对比之下，就会判别地面上的空气污染有多严重。按理说仰天山的高度不足以让星星改变运行的位置，以至于在视觉上变得又大又亮，这样的星群应该站立在地面上也可以领略才对，就像我的童年时代——在村口，在旷野，在场院的草垛或乡村的天井，只要天气晴朗，一仰脸就能看到锃明瓦亮的一天星斗和绚烂迷人的银河。

而今夜的星群在耀眼的光芒之外饱含哀愁，欲言又止，似乎发出类似的诘问：人间发生了什么？道路与出口在哪里？星群的哀愁是上帝的哀愁，我当即做如是想。

在经历了那个仰望星空的夜晚后，我写下一段日记：“今夜，山顶密集的星群可以和蜜蜂比肩，如此清晰的闪亮胜过成吨的语言，它们嘤嘤地朝我飞来。”——这样的夜晚在人的一生中弥足珍贵，人到中年，感念于自己仍然有被感动的能量，还不至于麻木到冷漠的地步。人终日奔波忙碌，渐渐远离了星空的指引，顺应了惯性，跟随时间的脚步踉跄前行，最终沉迷于物欲，而背离了物质是为了让生命更有价值的初衷。而真正的人生是有境界的，是与自然、花朵、心灵、星空、诗意这些美好的物象一同存在。许多人到老了才意识到这一点，但似乎一切都晚了，因为走过的路不能重新走一次。

【疼痛之需】

我对疼痛的最新感受，来源于一种传统的刮痧疗法。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是个刚刚受过刑的囚徒，有些遍体鳞伤的悲壮。刮痧的操作者不是冷静理性的职业医生，而是我的太太，在整个过程中，我觉得太太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每一次，她好像从上帝那里借来了巨大的能量，总是下手很重，令伏身忍痛的我，产生诸多错觉，感到正在对我“施虐”的人是我的仇敌，而且，不止一人在协助她。平日里的太太是温柔的，对我的生活到了呵护的地步。但现在她坐在我的背上，操一把不锈钢勺，哧啦，哧啦，一下一下地用力，直至皮肉见红而后快。伏卧在床上的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招架的气力，钻心的疼痛令我不时发出几声低吟，脑门上的汗珠滴滴坠落。我的眼前浮现出一条鱼的形象，它在煎锅上躺着，任人摆布……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大喝一声“停！”那在背上使狠的一只手似乎哆嗦了一下，接着是一个关切的声音：“疼了吗？”

我从恍惚里醒了过来：“唔。有一点……不疼不疼……继续吧。”

事后我想，明明身上疼得厉害，却为什么矢口否认？而且还要她“继续”？人真是奇怪，有些不可思议。

面对自己背上的大片“伤痕”，我联想起电视里的某个画面，那是一个受虐的儿童，他含着眼泪，向观众展示留在身上的“罪证”。我每每看了，总是恨得咬牙切齿。但现在我身上的东西，与那个画面毫无二致。同样的外在表现，只是因了目的不同，自愿与被迫，便产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与感受。

我回忆了一下每次刮痧的起因，结论更是怪异：每次被“刮一刮”的念头浮起，并非因为疾病，我知道一旦真的生了病，仅靠一个刮痧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它多半是在我不想读书、写不出东西、精神麻木、脑袋浑噩的情形下产生的。刮痧之后，我觉得神清气爽，跃跃欲试，大脑和思维有了飞翔的欲望。这让我又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在我的体内，除了舒适与懒惰之外，还有对疼痛的需求？还是这日益麻木的生活，唯疼痛方能证明灵魂存在？

【安魂】

这天一大早去了火葬场。送的是一位同事，52岁。所谓同事，不过是笼统意义上的泛指，也就是都供职于同一个大单位，但由于不在一个院里办公，一年也难得见几次面。与他唯一的近距离接触，是某年元旦，单位搞了个小联欢活动，宴罢，他约我和另两位同事去歌厅唱歌，他请客。唱的都是些老歌，如《老房东查铺》之类。那天他喝多了，把歌唱得慷慨激昂，底气十足。此后，我们见了面，照例地点头打招呼，却也并不因了这一次的交往而有所热络。

春节后，在一起开会，发现他脸部虚肿起来，就问怎么了？他淡然一笑，说没事儿。从口气上感觉，只是患了感冒一类的微恙。再后来，听说他住院，想去看望一下，却又发现他到单位来了，淡定如常，远远地与我招招手。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隐隐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有人说他病情严重了，是淋巴癌。问他本人知道么？人是知道的，但并不重视，端的是把癌当感冒来对待了！

第二天，打听了其所在病房，正准备动身，却接到，说他已于昨日下午走了。一个生命，结束得简简单单，犹如一场游戏。有知情人透露，他的病原本可以控制，只是做手术会摘除右眼球，他一听就断然拒绝了手术，静静地忍受着癌细胞涨潮般吞噬了自己的身体。

他躺在告别厅里，身子变得格外瘦小，蜡模一般，完全走了形状，与他生前的魁梧身姿判若两人。短短的一个月，他的头发因化疗而脱掉大半。此时，若他兀然坐立，我一定认不出他。只有灵前的遗像，依然鲜活地微笑，扬起的嘴角，好像随时要发出声音。

归来的路上，听莫扎特的《安魂曲》，突然感到，在这个时代，人们很少正视死亡这桩大事。络上的自杀消息，总是显得那么突兀和随意。在自杀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动机？是出于生存的压力还是对生命意义的绝望？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看到一张张普通的面孔，为名利奔波劳累，因挫折灾难崩溃，于是把逃避看成解脱，用放弃生命来戕害亲人。

一个人的消失其实并不比一滴水的蒸发更隆重，活着的人也不会从他人的死亡中获取更多的觉悟，这是因为我们缺乏一个深厚坚实的觉悟场。而觉悟场的存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重要的，它让人知道珍惜和宽容，知道生命的道路其实是一条自我救赎之路，知道温暖的力量，知道活着的本质和要义，知道尊重与理解同类就是一种爱意的最好表达。

在电影《入殓师》中，主人公大悟每天要面对的是一具具或年老或年轻的尸体，他们都曾经活蹦乱跳，都曾经背负沉重或美好的灵魂与记忆。大悟一次次地从死亡的教育中获得了境界的提升，最终变成了一个博大包容的人，一个有力量的人，一个不屑于斤斤计较的人。我不禁感慨，入殓师的手掌，其实就是上帝的手掌——当他轻轻抚下死者眼睑的那一刻，仿佛赐予了宁静与安详。

共 1 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仰望星空的夜晚】读这篇散文，感觉到一种锐痛。何时，漫天的星斗不再耀眼？何时，雾霾与灰尘取代了明净的空气？作者采用了对比的手法，以儿时天气晴朗的日子，一仰脸就能看到明亮星斗和绚烂的银河，对比现在的站在仰天山顶与星群近距离接触，隐含了对空气污染，纯真不再的忧虑。【疼痛之需】疼痛是身体的需要，作者提出这样的看法缘于自己的刮痧的依赖。并非病痛，只是心情不畅时便有了这种需求，这种感觉似乎与被刮痧时所承受的痛苦相矛盾。但对比那受虐的儿童，这又确乎是种身心的享受。【安魂】文章从为同事送葬写起，引出同事因做手术要摘除眼球而明知身患癌症却拒绝治疗，听任癌细胞吞噬的事。由此引发了对人生的意义及义务的思考。这三篇散文，皆取材于生活中的小事，在抒写的过程中寄寓了自己对人生对社会的见解和感悟。文章语言简洁明快，字里行间蕴含着生活的哲理。读之令人深思，给人以启迪和思考。佳作，荐阅。【：素心如玉】

1楼文友： 14:02:42 感谢赐稿流年。问好作者，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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