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村庄意象之老榆树散文
文章来源:延庆文学网 | 2019-11-19
摘要:老榆树有过懵懂而青涩的童年,有过张扬而热烈的青年,有过稳重而坚韧的中年,而今它老了,头发稀疏,皮肤干裂,而且半身不遂,就像我的七爷,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只能艰难地扶着墙挪到院里,然后瘫坐在墙根闭着眼睛晒一下春天的太阳。但它是满足的,因为它已经成了村庄的一部分,它的根须已经扎在了村里人的心坎上,它的血肉连着村庄的血肉。
村西有一棵老榆树,老得一塌糊涂,春天来了好长时间了,它才慢悠悠地发出稀稀拉拉的嫩芽,不是满树的,它的半边身子已经失去了知觉。老榆树的腰很粗,但不是太直,向南弯着,像一个老人弯着腰在看地上的两只鸡仔抢虫子。而且它的肚子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脸盆那样粗,在树心一直向上延伸,直到第一个粗大的枝杈根部,方才露出另一个海碗大的洞口。那是它的伤口,在岁月的磨砺下已经渐渐地结出了老茧。
我小的时候,这个洞里住着两只花鼠,黄褐色的,背部有两道黑线。它俩常常出来找吃的,吃饱了就沿着树洞爬进去,有时会在上面的洞口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晃来晃去地向下张望,任我怎么向它招手,也不理我。
这棵老榆树的年龄据说比我们的村庄还要大。它如果没有患老年痴呆症的话,我相信它能记住村庄里发生的一切。它居高临下,心思缜密,村庄里的欢喜与伤悲、明智与荒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是的,我相信一切植物都有眼睛,也相信一切植物都有智慧和心灵。
据我七爷说,这棵老榆树曾经有过十二个兄弟姐妹,但在漫长的光阴里,这十二个兄弟姐妹都先后离开了它。它们都是被这个村庄的人杀死的,尸体变成了砧板、家具,甚至是用来烀苞米碴子的烧柴。这棵老榆树应该感谢它自己的长相,作为一棵树来讲,它是丑的,它是兄弟姐妹中最羸弱的一员,别人都已经越过村庄看见西山上的白云了,可它才刚刚超过离它不远的一个土坯烟囱。而且它的腰杆从小就不直,这让木匠都瞧不起它。
但这棵老榆树也曾经好几次面临过生命的危险。第一次是生产队的队长赵大奎给它带来的。那天,赵大奎从家出来去生产队,走到老榆树下,忽然就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他装了一锅旱烟,边“吧嗒吧嗒”地吸边绕着老榆树转圈。老榆树心知肚明,吓得树叶子“哗啦啦”地抖。赵大奎一袋烟吸完后,脸上就露出了喜色,自言自语道:“做马槽子还行。”然后转身走了。老榆树的脚深深地插在了地里,与这个村庄的土地早已融为了一体,它无法逃走,只能暗自神伤,揪着心等着厄运的到来。但等了三天,还没见村里人来下手,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传来了喜讯:生产队解体了。单干户不会用那么多马槽子,因此它才幸免于难。
第二次是在我十岁的时候。那天是个大热天,没有一丝风,头上挂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天地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声细微的虫鸣都听不见。村庄如同被放进了蒸笼里,甚至让人喘不匀一口气。忽然,正当村里人憋闷得难受的时候,一团白亮亮的火球伴随着一声巨响从天而降,震得整个村庄都摇了摇,震得人的耳朵嗡嗡地响听不见彼此说话。人们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发现老榆树的半边身子垂到了地面,正冒着黑烟,同时空气里弥漫着树木焦糊的香味。村里人说,也许这棵老榆树犯了什么天条,才受到了雷劈。但我的七爷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他说是村里的人做了孽,而老榆树只不过是舍身为村里人硬接了这个惩罚。为此我的七爷还险些同村里人兵戎相见。他手里握着一柄四股叉,威风凌凌地站在老榆树下,脸红脖子粗地要和村里人拼命。
最后一次是张大眼珠子干的,这棵树紧挨着他家的院子,他抱怨老榆树的枝叶挡住了本属于他家的阳光,又怨恨老榆树的根须抢夺了他家菜园子里各种蔬菜的营养和水分。他预谋已久,终于在早春的一天夜里,用斧头把老榆树根部的皮砍开了一个大口子,并把一脸盆浓盐水慢慢地灌了进去。老榆树的血脉里被硬灌进了盐水,疼得昏死了过去,直到五月节后才勉强长出了第一片叶子。村里人知道了张大眼珠子的恶行,纷纷指责他,我的七爷甚至拄着拐棍砸碎了他家的门玻璃,骂他忘恩负义,声称要戳烂他那对暗黄的凸眼珠子。因为张大眼珠子还不记事的时候,闹了一次春荒,他们一家和村里人都是靠着这棵榆树上的榆钱才度过难关的。
现在,老榆树更老了。它静静地立在早晨的炊烟里,几只老鸹在它的头上用枯枝搭了一个巢穴。它每天的乐趣就是看着老鸹早晨飞出去觅食,再盼着它们在日暮的时候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巢歇息。老鸹会告诉老榆树:西山上的鞑子香开了,粉红一片;南河套的上游建了一个水闸,还会告诉它远处正在修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直奔村子而来。老榆树侧耳倾听,它虽然活了近百年,但它从来没能走出一步,所以老鸹说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但老鸹已经累了,只说完这些,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老榆树意犹未尽,自己在晚霞中暗暗地揣度着这个世界。
老榆树下的空地是村里人聚会的场所。农闲的时候,有许多人吃完早饭就会不约而同地聚到这里,抽烟、闲聊、下棋,甚至吵嘴骂仗。老榆树静静地看着这些村里人,它能分清铁蛋是六十年前铁匠李老倔的曾孙,它还能记得二狗子的爷爷是什么时候从外地要饭来到这里安的家。它记得一切,它能理清村庄的历史脉络,它看着一代代村里人出生、死亡;它看着村庄一次次的衰败和繁荣。
盛夏,老榆树下跳着一粒粒明晃晃的阳光。张三同曹豁牙子赤着膊在树下下象棋,他们一会冥思苦想,一会手舞足蹈。老榆树一看棋局,就能断定出谁是最后的胜者,但它不说话,有时看到兴起,会摇摇满树的叶子,“哗哗”地响一阵,算是它的微笑。谁家的几个孩子,围着老榆树好奇地扯着手,要测量它的粗细。四个孩子的手臂才堪堪把树干围住,孩子们被惊得直吐舌头,又纷纷仰脸向上看去,正好和老榆树的目光相碰。孩子们满脸崇敬,老榆树洋洋自得。
老榆树庆幸自己选择了以村庄为邻,虽然它曾受过威胁与伤害,但村庄给它带来的快乐却也是无穷的。即使是一个晚归的黄牛,走到树下,歪着身子在粗糙的树皮上蹭两下痒痒,或者下雨天几只芦花母鸡缩着脖子在树下躲雨,都会令它为自己的存在而高兴。
那条水泥路修到了村头,直对着老榆树。但老榆树不必担心,因为它看见人们硬生生地让那条宽阔的路在它的身边转了一个陡弯,绕了过去。它因此受到了感动,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值了。
老榆树有过懵懂而青涩的童年,有过张扬而热烈的青年,有过稳重而坚韧的中年,而今它老了,头发稀疏,皮肤干裂,而且半身不遂,就像我的七爷,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只能艰难地扶着墙挪到院里,然后瘫坐在墙根闭着眼睛晒一下春天的太阳。但它是满足的,因为它已经成了村庄的一部分,它的根须已经扎在了村里人的心坎上,它的血肉连着村庄的血肉。
共 244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值得细品的作品,作者用生动的语言,拟人的手法,将村头的一棵老槐树写活了。在作者笔下,老槐树是有思想的,它有它的喜怒哀乐。借着它的“眼眼”和“大脑”我们看到了一个古老的村庄的情景。老槐树历经磨难,几次都死里逃生,特别是那个张大眼珠子,居然将盐水灌进了树身,那一次,老树“疼得昏死了过去,直到五月节后才勉强长出了第一片叶子……”作者写树,其实就是在写人,写那个老村庄,写那村里的人与事……这种拟人写法让通篇文章显得更加生动。与人一样,树也有它的童年、青年和老年。如今,树老了,但是“它是满足的,因为它已经成了村庄的一部分,它的根须已经扎在了村里人的心坎上,它的血肉连着村庄的血肉”……一篇可圈可点的散文,倾情!【:透明秋语】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4:45:55 一棵让人顿生崇敬的树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回复1楼文友: 16:52:40 感谢秋语老师的精美编按,祝快乐健康!
2楼文友: 14:46:21 感谢作者带来的佳作。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楼文友: 14:46:49 恭祝创作丰收,佳作不断。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4楼文友: 11: 0:1 棋子,厉害,杠杠的,你每天 豆子啊,多了寄点给我哟。 女人不仅要丽质更要励志!
回复4楼文友: 1 :56:59 谢谢太阳驻足留墨,问好!
5楼文友: 21:09:17 感谢赐稿墨海放牧!期待更多精彩再现、展示你的风采! 走别人踩过的路肯定是一条非原创的路,所以地铁成了现代城市的毕由之路!
6楼文友: 21:15:14 感谢赐稿墨海、放牧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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